听到耳熟的声音,苏浣心头浮上大大的“果然”二字,韦诚即是江南富商,摄政王南巡,他又怎么会不来套近乎。

虽则,苏浣心里总有几分不喜,仍是扬起笑脸,正欲回身见礼,听李宜主开口,“宗大公子,怎么没有出门啊。”

苏浣眉梢处的微笑僵住了,姓宗?不是姓韦的么。

脑子略略一转,立时明白过来,宗韦诚,宗维诚。

“原来,是江左第一才子。咱们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苏浣难得的冷了声音,连素来温和的眸光都有些锐利。

李宜主愕然,“怎么,司正认得宗大公子。”

“在台什见过,京中也巧遇过。可笑我们,一直以为是个普通商人。哪里想到,竟是江左第一才子!”

苏浣是喜欢他的文字,曾经也想着,若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但那是曾经。

江南三大门阀,以宗家为首。

当年虽然南虞国破,可对这三家,朝廷却怀柔为主——平定南虞之时,北疆未定。江南富庶,天下税赋三占其一,军饷钱粮都指着江南,指着这三家。实在是得罪不起。

十数年过去,武将出身的陆家已渐已败落。阮家早已和朝廷一条心。

而宗家,仍是仕林领袖。

更令苏浣心惊的是,宗维城的买卖都做到了台什,在京城也颇有门路。

隐隐的,好像与先前吴王府也牵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宗维城若只是做买卖,还就罢了,万一他存了复国的念头。想想,苏浣就觉着不安。

“宗家世代书香,只因我生性懒散,家中长辈也不指着我出仕为官。可也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做些买卖。一则为钱,二来么,也有个由头,四处游历。至于假托名姓,实在是因自形惭愧,惟恐折辱祖上清名。在此,宗某人向姑娘陪不是了。”

宗维城唱了一大喏,苏浣陪了笑脸,“宗公子言重了,出门在外,多个心眼也是人之常情。”

和朋友要亲近,和敌人要更亲近。

宗维诚敌友难辩,苏浣当然不会和他撕破脸。

所以,当宗维诚邀她往庄中做客,苏浣满口答应,李宜主拦不住,惟有跟着去。

鲜于枢正好从画舫追出来,看着苏浣有说有笑的随宗维诚上车。

“属下这就去追。”慎蒙打了眼色,着人牵马来。

“不用了。”鲜于枢攥着拳头,双目喷火的拦下,盯着马车去远,才愤愤折身。

“地方局促,司正、曾夫人莫要见笑。”

苏浣、李宜主在一水榭落坐,宗维诚亲自捧了茶上来,“这是今年的新下来的碧螺春,我也是头一遭吃,不知滋味如何,司正、夫人且见谅些。”

李宜主镖局出身,向来不讲究这些。

苏浣却是极喜欢这些小精致的,呷了一口,喉底回甘,脱口赞道,“确实是好茶。”

“姑娘喜欢的话,不如带些回去。”

听说魏王南巡,他便期望苏浣能同行。

没想到,老天待自己真是不薄,回城没有两日,还没来得及去见鲜于枢,就在湖边碰见了苏浣。

乍见之时,他险些冲上前。

此时,他的眸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浣。即便今日赴宴,苏浣的衣饰仍以简素为主,春光落在她薄施脂粉的面上,份外温婉。

既然到了江南,自己拼尽全力,也要把人留下。

宗维诚,心下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