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又笑着拍拍自己娘的手:“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们两口,一定给你挣个大大家事出来。”苏氏见反对无效,讪讪坐下:“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两口都商量好了,那我做什么恶人?”

“娘,您不是恶人,您啊,是我们家的定盘星。”陈宁的话让苏氏浅浅一笑:“得,这会儿又来讨我的好了。”

“娘要这样说,以后儿子可不敢再讨您的好了。”陈宁的话让苏氏笑的更为开怀,小文在笑声中去给陈宁收拾行李。

陈宁这一回走的急,小文的行李收拾出来,他匆匆吃了午饭就要走。倒让苏氏皱眉:“这出门做生意,也要瞧个好日子。”

“凡日子就没有不好的。”陈宁笑嘻嘻说了这么一句,就对小文道:“这家里,还要你多劳累了。”

“你我是夫妻,说这样的话哪有意思?”小文啐丈夫一口,陈宁也就笑一笑,拿了行李给苏氏磕了头起身往门外走。

苏氏追出去送儿子,陈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口。小文走出来扶了苏氏:“婆婆,风大,回屋吧。”苏氏轻叹一声:“我这心里,总是牵挂着。”

“他来通州都来了,这一回是回京,婆婆无需担心。”小文安慰的话让苏氏又是一笑,往儿子离去的方向看去。这一回小文没有再劝苏氏。

陈宁往京里去,第二日吃过午饭,小文也就带了夏云,坐了车往铺子里来。陈宁的铺子依旧是卖各种南北货物的,也请了两个伙计。见小文走进来,伙计忙上前问安:“掌柜的早已吩咐过,说他不在通州的日子,就请奶奶多费心。”

小文点头,往柜台后瞧去,一个伙计已经道:“掌柜的临走之前,让我们把后面一间小屋子布置一下,让奶奶在那坐着瞧账。”说着那伙计就掀起一个帘子来,背后果然有道门。小文走过去瞧瞧,见里面放了桌椅,虽然狭小却很方便。

说话时候,有人过来,见里面有女客,有些不大好进来。小文也就带了夏云进了那屋子,那屋内桌上还放着算盘,伙计们已经在招呼客人。

接着一个伙计端进茶来,并把账本一并带入:“这是昨儿的出入账目,掌柜的是昨儿差不多中午时候走的,之后到这会儿的帐,全在这呢。”

小文让夏云接过茶和账本,伙计也就退出去。小文打开账本瞧起来,见卖了七笔,每一笔多少银钱都记的清清楚楚。小文拿过算盘,加了一下,又侧耳听听外面伙计们和客人说话的声音,听到生意成了,小文不由对夏云一笑。

夏云见小文在那打算盘,眼中生热:“奶奶会打算盘,又识字,还会看账本,哎呀,奶奶怎么这么能干呢?我以为,这些都是男人才会的,哪有女人可以学这些的?”

小文瞧完了账本,听到夏云这话就笑了:“谁说女人不可以学这些?我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会瞧账本罢了。要是……”小文本想说陈家的姑娘小姐们,可是会吟诗作对的。话到口边又咽下去。

小文对夏云招手道:“这会儿他们还不进来,我教你打算盘。”夏云双手直摆:“我可不敢,我爹说了,女人要是打了算盘,这算盘珠子就不灵了。”

小文从没听过这种说法,眉不由皱起:“这是从何说起?这会打算盘算账的女人多了,什么时候也没见算盘珠子不灵过。过来吧。”夏云往那算盘望了望,终究敌不过心中的想法,上前坐在小文身边,悄悄地去拨那算盘珠子。

小文已经给她念着口诀,夏云跟着念了两句,拨了几下就摇头:“我比不得奶奶呢,没奶奶这么灵巧。”小文又笑了:“胡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不过你不识字,这口诀学的慢,先教你写字罢,不管怎么说,这十个数字你是要认得的。”

说着小文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十个数字,依次给夏云念了一遍,夏云瞧了瞧,想说这太难了,瞧着小文,夏云又不敢说了,慢慢地在念。

伙计已经走进来:“奶奶,方才又做了一笔生意,这是昨儿那几笔和今儿的银子。”小文接过银子,用戥子称了称,识过了银子真假,辨认过铜钱,笑着道:“他临走时候都和我说了,每日拿一两碎银子和一吊铜钱出来,防备有人找零碎银子。以后也是这样。”

伙计见小文提笔把那笔帐记了,又见小文报出的数字和自己心里算的一样,把听到要小文来收帐的轻视之心收起来,笑着道:“掌柜的怎么说,就怎么做罢,我们不过是伙计罢了。”小文也笑了:“不管怎么说,总要靠着你们做生意呢。夏云,拿两个红封。”夏云应是,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红封,给了这个伙计一个,又走到外面给了另一个伙计。

那另一个伙计忙进来给小文谢赏,小文笑吟吟地瞧着他们:“横竖掌柜的说了,他不在这几日,就是我过来,我晓得你们两个是勤谨的,大家好好地,把这几日过了就是。”

两个伙计相视一眼,齐声应是,小文也就道:“外头还要人看着呢,出去罢,我再喝一杯,也就走了。”伙计们走出去,夏云已经对小文道:“奶奶平日不爱说话,可是方才我见奶奶说话时候,那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小文噗嗤笑了一声:“你啊,果然是在家里关久了,瞧见什么都新鲜。罢了,也不说别的了,把东西收拾起来,我们走罢。以后,每日来这时候,我教你认几个字,再教你打下算盘,等过几年出嫁了,怎么也是服侍了我几年的人,难道什么都不会?”

夏云的脸微微一红,把东西都收拾了,陪着小文出去,小文把账本交给了伙计,也就离去。

两个伙计瞧着小文离开,一个年轻些的伙计才道:“这个奶奶,瞧着可是能干的很。”另一个伙计眉头微皱:“既然如此,别人的话也就别听,不多几两银子,到时要没了脸,丢了差事,那才叫好大的麻烦呢。”

年轻些的伙计应是,小文自然不晓得自己走后还有这么一番对话,经过点心铺子,让夏云去买了包点心,也就回到家中。

听到门响,苏氏就走出堂屋来到院中。见小文和夏云欢喜笑着走进来,苏氏才念了声阿弥陀佛,小文倒奇怪了:“婆婆今儿是怎么了?”

“怎么了?”苏氏用帕子点下唇角才道:“你这不是去了铺子里面,我就想起那时你公公没了,我也像你这般去铺子里面,结果受了伙计们好大的刁难。那时你舅舅们,”苏氏提到自己弟弟,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才道:“他们倒劝我,说这也平常,谁叫我是没了男人的孤孀,让我让着些伙计们。我这会儿想起那些话,不就害怕你受刁难?”

“太太放心,奶奶能干着呢,奶奶去了,那两个伙计都极肯听话,还说,让奶奶放心呢。”夏云从小文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笑吟吟地说。

小文轻斥夏云一声才对苏氏道:“婆婆,这事您自可放心,一来我不过是代管,等他回来了,自然还是有他来管,第二呢,我原先也管过人的。”苏氏又念一声佛:“不管怎么说,你是真的能干。你包嫂方才来了,说和那边已经说好了,定在后日去相看。你到时去罢。”

小文应是,扶了苏氏进了堂屋,堂屋里放着个摇篮,孩子正坐在摇篮里,比划着双手,听到小文的脚步声,孩子就露出笑,一大滴口水都滴到下巴上。

小文让夏云拿盘子来把点心放好,上前把孩子抱起,解怀喂奶。笑着问苏氏:“婆婆怎么想到把这摇篮搬到这来了?”“我这不是为你担心,又没什么事做,索性就把摇篮搬来,瞧着这孩子玩。”苏氏答着,就对小文道:“说起来,我孙儿还没名字呢,虽说上学再起大名也是常事,可也要起个小名。”

孩子吃饱了奶,又在小文怀里睡着,小文把他放到摇篮里,笑着道:“全怪他太忙了,才连孩子名字都没起。”

不过,小文笑一笑,也许这一次,丈夫回京,能让自己哥哥帮着起个名字呢。小文想着低头看着儿子,也不晓得他到京没?陈宁在第二日傍晚就到了京城,到京城后就往孙家原来住着的地方去,拍门时候开门的人并不认得。陈宁迟疑一下才笑了,孙家已经出府,定不住在这里了。

陈宁说声抱歉就要转身,那人倒叫住他:“可是宁哥儿?想是来寻孙家的人?他们家啊,在前面大街后的巷子租了个宅子,离的并不远,也就一杯茶的工夫就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