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探头往小文信纸上瞧,小文把这信送到苏氏跟前:“哥哥在信上说,已经出了陈府,在前面大街上,寻了个宅子住着,现在哥哥挑个货郎担子,早出晚归的,虽然辛苦些,可是心里欢喜。”

苏氏又认不得字,听小文这样说就点头:“可见舅爷是个好人。不光舅爷,亲家母和舅奶奶也是好人。”小文晓得,这样积年的家人,不肯出府是常见的,毕竟靠了宁远公府这棵大树,日子过的比外头的人好多了。而孙家那封信上,全没有这样的徘徊。

因此苏氏这样说,小文就腼腆一笑:“不光我哥哥、嫂嫂,我娘是好人,还亏了婆婆这样待我呢。”苏氏伸手拍下小文的手:“都一家子了,说这样的话做什么?靠着大树的确好乘凉,可也要背了许多别的辛苦,这会儿,我的日子比什么都过的舒心呢。”

婆媳俩说着,陈宁已经从外面进来,面上还有些神秘微笑,小文瞧着他,陈宁已经笑着道:“小文,有人给你带信来呢。”

带信?苏氏的眉微微一皱:“谁给她带信呢,孙家的信才送来。”

“不是孙家,我瞧着这字迹,像是女子写的,是和陈府有来往的人家送来的。”陈宁说着把信取出,小文接过信,见了上面字迹就笑了:“原来是小雨送来的。”

陈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小雨,就是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文点头,已经拆开信瞧起来。

小雨的信是自己写的,详细讲了陈大爷为何会变了念头,又把陈大奶奶后来说的话说了。最后,小雨又说晓得小文过的很好,十分欣慰。

小文飞快地把信看完,心中倒涌起一丝难过来,但又怕苏氏瞧出,含笑把信上内容都说了。苏氏听的此后再不用担心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陈宁也点头:“要早晓得如此,还不……”

“这不一样,也要瞧时机。”小文心中的难过更深,只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苏氏已经点头:“说的是,要瞧时机。罢了,这会儿也别去想那么多了,该是吃晚饭的时机了。”

小文抿唇一笑,站起身来收拾桌子,苏氏拦着儿媳:“都和你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再这样劳累了,你可是怀着孩子呢。”陈宁接过小文手里的抹布:“那是,娘可以使唤我。”

夏云端着饭菜进来,听到这话就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宁已经上前接了她端着的饭菜,对苏氏道:“娘,瞧瞧,我这做的如何?”苏氏用帕子掩住口,到底忍不住笑,小文也跟着笑起来。

到了晚间歇息的时候,陈宁才对小文道:“我晓得你不自在呢,不自在就和我说。”小文用手抹下脸,掩饰地道:“我不自在什么?”陈宁瞧着妻子:“我当然晓得你不自在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个小雨的事。”

小文轻叹一声:“你都瞧出来了?”陈宁握住妻子的手:“怎会瞧不出来呢?你我是夫妻,夫妻就该同甘共苦,况且你自嫁了我,都是常日笑着的,偏偏接了那封信,瞧着瞧着脸上有些不自在,我就晓得,定是有什么事。”

“劝我还不忘夸下你自己。”小文啐丈夫一口,这才道:“原先大奶奶挑中的人是我,我不愿意,小雨才想了法子,替了我,还因为这个,惹大奶奶不自在。做一个通房,又迟迟没有孩子,以后的日子,难。”

陈宁把小文的手握紧,原来如此,只是这种事,谁也帮不了的。小文从思绪中醒过来,对陈宁笑道:“我也晓得,不该这样想,可是就算小雨再情愿,我总觉得对不住她。特别是这回,如没有她,还不晓得大爷会怎样发脾气,怎样处置我哥哥呢。”

陈宁叹气,小文抬头瞧一瞧他:“倒是我不是,不该让你也不欢喜。”陈宁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只觉得世道有些不公,想你和那个小雨,如此要好,现在隔了通州京城就不说了,就算一封信,送出来也要费尽了心思。”

小文没想到丈夫会这样说,眼里的泪滴下,又怕对肚子里孩子不好,忙用手把泪擦掉。陈宁把妻子的肩搂过来:“伤心的时候,你总是有我呢。”

小文勉强勾唇一笑,伸手搂住丈夫的腰。既然如此,就要好好的,努力把日子过好。才不辜负小雨这一番心思。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小文嫁到通州已经两年了,生的儿子都半岁了,自然也没请奶娘,小文亲自给儿子喂奶,夏云一个有时忙不过来,又买了个全灶,院子都有些小了。正好旁边有一户人家不租了,苏氏过去瞧过,见是三间屋子带了个厢房,就把这院子也租了下来,中间开了道门,小文夫妻就带着孩子和夏云住到那边。苏氏和婆子全灶在这边住着,一家子过的十分和乐。

这日小文抱了孩子,和苏氏在院子里晒太阳,柿子树已经发芽,院子里小草青青,又是一年春来到。说了好一会儿闲话,包嫂也过来,手里还端着盘点心:“陈婶婶,这是我娘家嫂子方才过来探我,送的点心,我尝了尝,还不错,陈婶婶你也尝尝。”

小文忙把孩子交给苏氏,自己走进堂屋去拿盘子又倒了茶出来。走出来时包嫂正在和苏氏逗着孩子,瞧见小文走出来,包嫂笑着道:“说起来,偏陈嫂嫂和我们都不一样呢。别人生了孩子,就跟吹了气似的长。偏陈嫂嫂,这腰身还是那样苗条。”

小文把点心和茶水放下,笑着道:“包嫂嫂说什么话?这腰都粗了。”包嫂嫂摇头:“胡说,什么腰粗了,我可没瞧出来。”说着包嫂就悄声地道:“陈嫂嫂,你是从大家子出来的,这大家子的人,为什么都和风吹了就要倒似的?”

苏氏已经笑了:“那大家子的人,成日在这房里闲坐,吃的也不多,怎不就和风吹了就要倒似的。只是包嫂今儿怎么问这个?”

“这不是我家儿子要对亲,来了个媒婆拿了庚帖来,说有大家子出来的,我们这样人家,也不晓得那大家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想到来问问陈嫂嫂。”包嫂话刚说完,苏氏已经笑了:“难怪今儿带点心来了,原来是想让我媳妇,去帮你瞧瞧人。”

包嫂噗嗤一声笑出来:“难道就不兴我孝敬下陈婶婶?”小文也笑了:“我记得你儿子,不过九岁,怎么就要对亲了?”

“我们这样人家,都是早早结亲,免得等他长大,没本事给自己讨个媳妇回来。”包嫂又说了一句玩笑话,见小文和苏氏都笑了,包嫂才正色道:“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遇到合适的就先结下,那边好办嫁妆,我们也好备这些东西不是。只是我听那王媒婆说,这户人家虽比我儿子大了一岁,又是在大户人家服侍的,不过女儿并没进去做过丫鬟,疼女儿,早早求了恩典要在外头寻。嫁妆也不错,许了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呢。陈嫂嫂,不瞒你说,我们要媳妇,可也要瞧瞧嫁妆的。我就有些动心,只是对那大家子的事不大明白,想着等那日,要来寻你一起帮忙瞧瞧。”

“就这么一点事,你还弯弯绕的。”苏氏听完就嗔怪地道,包嫂手一拍:“我这不是先拿些点心来,到那时,你们吃了我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帮忙。”

苏氏大笑,小文也笑着应了。包嫂又坐了会儿,逗逗孩子,也就回家去了。小文送走包嫂,不由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成了被人托付的要帮人去相看的人了?这日子,过的很真快。

陈宁满面是笑地走进来,苏氏瞧见他,眉头微皱:“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陈宁先给苏氏问过安,这才对小文道:“你快些给我收拾下行李,我要进京去。”

“进京?”苏氏惊讶极了:“你又不是个行商,是个坐商,这要有什么大事要进京去?”陈宁笑吟吟地道:“铺子里面生意颇好,这回又有了一个机会,若能成了,我们家就能发家了。”

“那若不成呢?”苏氏泼上一盆冷水,陈宁并不在意:“若不成了,也就是过这样日子罢了。娘,您放心,这做生意,我心里有数。”

“娘!”陈宁说话时候,已经把盘里剩下的点心吃了两块,听了这话就转身看着自己娘:“您啊,就放心罢,这银子是我苦挣的,怎舍得把它胡乱花了?”小文让夏云把儿子抱回去,正准备过去那边院子给陈宁收拾行李,听了这话就停下脚步笑着对苏氏道:“娘,他说的是,不过就是看个帐收个银子。再说了,那铜钱极好看,就算是那银子,在光亮处,我也能分的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