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人潮如蚁,高楼密集。

再次回到城市,恍若隔世。

姜淳渊押在w城的拘留所里,重刑犯,宣判前,不能探视。

公事耽误太多,陆宏回公司上班,攀舒心急如焚,自己到w城,帮着卓树声查蒋谊。

卓树声查蒋谊生前的社会关系毫无进展。

蒋敬光夫妻闭口不提,邻居方面只打听到蒋谊生前当司机给人家开车,具体哪个单位开车,没人知道。

已知情况,蒋谊和一个道德败坏的强-奸犯相差甚远。

他生得不错,瘦削高挑,斯文清秀,邻居们说,他不抽烟不喝酒,性格很乖巧,有些内向,从来不见他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这种性格的人,按理说没有仇人的。”卓树声焦躁地来回走动。

侦探社这段时间没接单,所有人都派出去为姜淳渊的案子查找线索,八十多平方的办公大厅只有他的脚步声,空旷得传出山谷回音似的响动。

人不可貌相,从面相看,也看不出蒋谊是一个强-奸犯。

攀舒咬牙,视线落在桌面上卓树声打印出来的蒋谊的照片上。

这个人害得她远离故里颠沛流离,害得她爸冤坐了六年牢,然而看起来却是那么无害,那一双眼睛明净纯澈,像个还在求学的天真少年。

攀舒有些头晕。

令人惊魂的那一晚的情景,不自觉浮上脑子里。

阴影、树木、湖水、路灯,男人粗重的喘-息,焦躁的低喊,汗液的味道,大杂哙一般在脑子里回放。

昏暗的木树底下,草地,小路,男人追逐,她奔逃,男人紧抓着她不放,数次把她扑倒,又数次被她挣脱。

他企图占有她,她闪避,他暴躁急促,她又惊又怒。

“我好像忽略了一样东西。”攀舒低喃,抓住蒋谊照片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

“忽略什么东西?”卓树声迫切地说。

“强-奸犯在作案时,一般有什么表现?”攀舒问,面色苍白,眼睛泛着幽冷的光。

“我是循规蹈矩良家妇男,不懂。”卓树声有些尴尬,脸红了红,剧烈咳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突然觉得,那个恶人在过程中,好像犹豫过。”攀舒皱眉思索。

“有新的发现?”卓树声站直身体,脸色变得严肃。

攀舒点了点头。

窗外太阳突然消失,室内变得灰暗,她的身体绷得很紧,像一张随时准备发射的弓。

“还是回到咱们以前的推断上,你觉得,蒋谊强-奸你,是带有目的性的,有人指使。”卓树声沉吟:“你是不是突然觉得,蒋谊想对你实施强-奸,不是偶然撞见临时起意。”

攀舒低嗯了一声。

细细回想,蒋谊当晚对她,确实还没到完全的穷凶极恶地步。

在她拼命抗争时,蒋谊有过怯意,没有尽全力逼迫她。

不然,男女力量悬殊,她未必能保住清白。

“如果是这样,蒋谊在那晚之前,一定见过你,那天晚上说不定不是偶然撞上,而是一直跟着你。”卓树声击掌,走到电脑前,移动鼠标。

嘀嘀嘀……打印出一叠蒋谊的照片。

“出事之前,你经常在什么地方走动,带我去,我们好好打听一下。”

假期里,她一直呆家中,跟姜淳渊腻腻歪歪,假期前,她上学,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六年过去,学校的变化不大。

校门外小卖部小吃店还是那些老板。

攀舒和卓树声拿着蒋谊的照片,挨个挨个小店问。

“没印象。”

“没见过。”

“六年前啊,那么多年,以前见过也不记得了。”

没有收获。

晚秋,秋风凉,吹到脸上,跟北风刮过似,生疼。

攀舒眼泪溢出,又狠狠擦掉。

“休息一下,再接着问。”卓树声指路边一家奶茶店,“走,进去喝一杯。”

攀舒怔呆呆跟着卓树声进门。

约二十平方的店面,很小,只有十个桌位。

卓树声去点餐台台点饮品,攀舒随意在一张桌子旁坐,抬头看到门外,怔了一下。

这里离校门已经很远,两百多米,对面一根高挂着昌盛地产的霓虹招牌广告电线杆,她上学那时,就是让姜淳渊每天晚上到那里等她的。

“这个男人啊,我认得。”点餐台那边传来说话,攀舒一震。

收银的女人年约三十岁,微显肥胖,大圆脸庞,脸颊绯红,神情有些扭捏问:“你为什么找他?他出什么事了?”

“是的,他出了些事,我现在急需了解他的情况帮他的忙。”卓树声煞有介事说。

“六年了,我六年没见过他了。”胖女人有些惆怅,“我知道的也不多。”

胖女人是这家奶茶店的老板。

六年前,接近三年时间,即九年前起,除了寒暑假,蒋谊每天晚上都到奶茶店来。

八点五十分准时到,要一杯饮料,就坐在攀舒现在坐的位置,直着眼看门外,九点十分左右离开。

“他长得挺好看,安安静静坐那里,眼神有些忧郁。”胖女人说,脸颊更红了,眼里微现羞色。

“你喜欢他?”卓树声微笑,问:“向他表白没?”

胖女人摇头,“他是gay。”

怎么可能?攀舒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反对。

“你看到他和男人在一起?”卓树声神色不变。

“他暗恋一个男人。”胖女人从点餐台后面走出来,指向对面那根电线杆,“我准备向他表白时,发现他一直盯着对面,原来,每天晚上他过来那个时间,对面那里就来了一个男人,他在我店里呆着,是为了看对面那个男人。”

卓树声看向攀舒。

攀舒拿手机给他发信息。

“那个男人是淳渊哥哥,淳渊哥哥那时天天晚上过来接我下晚自习,在那边等我。”

蒋谊不可能是看姜淳渊。

难道是和姜淳渊一样,等攀舒?

看下晚自习出来,朝姜淳渊走来的攀舒。

“电线杆那边站着的,是这个男人吗?”卓树声从手机里调出姜淳渊的照片。

“是他。”胖女人点头,“这么俊的男人,见一眼,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这么俊的男人,见一眼,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卓树声和攀舒对视了一眼,朝胖女人道谢,一起走出奶茶店,脚步飞快。

两个人同时想到替姜淳渊脱罪的办法。

有人指认姜淳渊出现在蒋谊家的房子附近,那么,相对的,如果有人说在蒋谊被杀那段时间,姜淳渊没出现在蒋谊家附近,或者,那时,姜淳渊出现在别的地方,不就可以证明姜淳渊没杀人了么?

“等一下。”胖女人追了出来,气喘吁吁,“你还没告诉我,他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杀死了,我们在找凶手。”卓树声说。

“他死了!”胖女人身体摇晃,泪流满面。

攀舒沉默,替她不值,也不忿。

蒋谊那个人渣,居然也有女人暗恋倾慕。

“初步判断是仇杀,你如果知道什么线索,也可以告诉我们。”卓树声看着她,谆谆善诱。

胖女人流着泪,蹙眉沉思,半晌,说:“我看到过他手机登陆博客,他好像在博客上面写了一些私密日记。”

“博客叫什么名字?”卓树声眼睛一亮。

“言宜啾啾。”胖女人说。

好怪的名字,攀舒搓手臂,一阵恶寒。

“谢谢你!”卓树声道谢,“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为他报仇。”

路上,卓树声先打电话找计算机专家,委托查蒋谊的博客并破解密码登陆。

接着,联系律师。

亲人不能探视,律师能见到姜淳渊。

卓树声把最新进展告诉律师,让律师问姜淳渊,六年前,蒋谊被杀的那段时间,他在哪里出现过。

安排好这些,和攀舒一起回了侦探社,打印姜淳渊的照片,拿到蒋谊住处,挨个查问。

都是摇头。

自然是摇头。

两人不厌其烦,整栋楼的住户都问了个遍。

回答大同小异,都说时间太久记不住了,不过,这么英俊优雅的男人,如果见过,应该多少有些印象。

打听了一整天,喉咙干哑,脸颊皮肤绷得很紧,火辣辣的疼。

从住宅楼出来,出小区大门时,一个年轻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攀舒揉了揉脖子喉咙部位,上前,接着打听。

“好俊的男人。”女人啧啧赞,惋惜地道:“没见过,六年前七月二十九号那天,我们小区暴动,大家不满物业乱收费,全部人围攻物业管理办公室去了,从上午八点物业上班围攻到晚上十点多才散。”

攀舒一震,看卓树声。

卓树声悄悄按下录音,笑问道:“你能确定吗?六年前七月二十九号那天你们整个小区的人差不多都去围攻物业管理办公室了?”

“能,那天我跟同学约好要出去玩的,偏我爸妈说整个小区每一户每一个人都得去,人多才能力量大,不给我出去玩,我生气的很,又无力反抗他们,还在q-q空间里写了篇日志发牢骚呢。”

拿出手机上了q-q,打开q-q空间,往回翻日志,给攀舒和卓树声看,

卓树声用手机拍照存档。

“谢谢!谢谢!”攀舒语无伦次。

告别年轻女人,两人直奔小区物业管理办公室。

确有这回事。

当时物业改管道,每户按平方收取一万多至两万多不等的管道改装费,业主不肯交,事儿闹得很大。

物业管理办公室有对着大门外面的摄像头。

卓树声悄悄塞了一万块给负责人,负责人调出当年的监控录相给他们看。

指认姜淳渊在蒋谊家楼外徘徊的那个男人是暴-动的活跃份子,站立的位置在前面,出现在镜头里,尽管不是很清晰,却能明确看出是他。

从上午到晚上十点半人群散开,男人离开过两次。

离开时间分别是中午十二点十分至十二点二十分,下午五点至五点十分,可能是上厕所,其他时间,连吃饭都是捧着饭盒在物业管理办公室门外吃。

警局里,他指认看到姜淳渊出现在蒋谊楼外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多。

直接证据表明,他作了伪证。

卓树声转存了这段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