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姜淳渊出什么事了。”攀舒死死抓住陆宏的手臂,温漉漉滴着雨水的一双手,像铁爪,深嵌进陆宏肌肉里。

“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陆宏薄责,把自己的雨笠盖到攀舒头上。

“快告诉我,别顾左右而言他。”攀舒尖声叫,拔掉雨笠,狠狠扔掉。

雨水淌进嘴里,尾音颤抖破碎。

陆宏默默看她,半晌,没跟房子的主人道别,拉着她出门。

“好,我告诉你。”

大雨中,雨水冲刷过他的眉眼,惯有的满不在乎消失。

警局讯问贺美娜,贺美娜矢口否认指使过蒋谊强-暴攀舒,也否认和蒋敬光夫妻碰过面,警局指出转账记录,贺美娜出示了证明,那是她的一家古董寄售店购买一个古瓶的付账,有□□,时间也对上了。

传讯古董店老板,古董店老板证实贺美娜说的是真的。

那个古瓶是蒋敬光夫妻寄售的,此前已付过寄托费,所以卖出款项全额直接转账到蒋敬光的账户上。

霹雳一声响,闪电的光划过眼前。

攀舒脑子里飞速回忆着那一天和蒋敬光夫妇的见面,蛛丝马迹,无一不表示,蒋敬光夫妇突然回故里,被他们找到,是一个圈套。

攀舒紧攥起双手,关节绞得格格作响。

“我们中计了,蒋敬光夫妻反口,咬了淳渊哥哥是不是?”

“是的。”

警员再次传讯蒋敬光夫妇,蒋敬光夫妻反口,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没人指使蒋谊强-暴攀舒,并说,杀蒋谊的,就是姜淳渊。

“他们空口白牙,想攀诬就能攀诬成功吗?”攀舒跳起来,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不是空口白牙,证据很充分,这是一个很久以前设好的局。”陆宏叹气,“你爸差点被灭口,是因为他在监狱里提出上诉,说他没杀蒋谊。”

那一天,攀永领回女儿后,满心仇恨,怒冲冲去找蒋谊算账,打听很久,晚上十点多到蒋谊家,蒋谊斜躺在沙发上,他跟蒋谊说话,蒋谊闭着眼一言不发不理他,他怒不可竭,冲进蒋家厨房,拿出菜刀,冲蒋谊一刀砍下去。

蒋谊脖子瞬间血流如注,他呆了,急忙去捂,没捂住,慌乱中,探了一下蒋谊的鼻息,发现他已没了呼吸。

攀永六神无主,左思右想,回家后,拿了存折和女儿身份证,到银行开户,把家里的钱全转到女儿户头,然后跟女儿说了那些绝情的话,离家后,到警局自首。

在坐了六年的牢后,那天,攀永偶然听同监房的一个犯人说起他杀人的经过,惊讶地发现,蒋谊应该是在他到来前就已经死了。

他砍了蒋谊后,去触蒋谊还有没有鼻息时,蒋谊的脸颊和鼻子冰凉冰凉,刚死的人,肌肉还有温度,而且,他一刀砍下去,蒋谊连叫喊呻-吟都没有,只是身体幅度很小蹦了一下。

攀永提出上诉。

蒋谊被杀一案发回w城警局重新侦查。

警方发现疑点。

蒋谊是窒息而亡,尸检登记死者身上有一处刀伤,在颈部,是在死亡约三个小时后才砍的。

当时负责此案的警员,就是负责攀舒被强-暴那个警员,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疑点没提出来,而是把攀永定罪了,因为那人已经出国,无从讯问。

蒋敬光夫妻指姜淳渊杀人,说六年前,他们对儿子是攀永杀的就有疑问,姜淳渊给了他们钱,让他们不要再追查,还说有人要追杀他们,让他们躲起来。

这一次他们离开l城,也是姜淳渊要他们离开的。

警方再次到案发现场调查,蒋家一个邻居指认,说案发前,曾看到姜淳渊在楼外徘徊。

“伪证,这是被人收买了做的伪证。”攀舒几欲发狂。

“除了人证,还有物证。”陆宏说,经过最初的打击,许多天下来,冷静了许多。

警局当年勘查现场时,蒋谊的手指缝里提取有布料纤维。

因为攀永投案自首,布料纤维没做鉴定,警方推测,是杀嫌疑人杀蒋谊时,蒋谊在嫌疑人身上抓挠留下来的。

警方对碎布纤维做了鉴定,从中发现的人体dna物质是姜淳渊的。

姜淳渊离开w城很匆忙,只带了证件,所有衣物都留在租屋里,留在蒋谊那里的碎布纤难,应该是凶手杀人后,潜进他的租屋,拿了他穿过的衣服,或是用过的抹桌子的抹布,或是床单被面,再回蒋家,拉着蒋谊的手在上面抓挠留下的。

“真正的杀人犯,在六年前犯下案子后,就打算嫁祸给淳渊哥哥,只是因为我爸自首,所以放弃,这次,我爸上诉,那人就把淳渊哥哥推出来。”

湿衣服沾在身上,很冷,攀舒浑身发抖。

“是的,这个人心思好慎密,下的好周全的一盘局,我们无可破解,姜淳渊怕你担心,就假装要跟贺美娜结婚,让我带你暂避,如果他被判死刑立即执行,想办法隐瞒,不要让你得知真相。”陆宏苦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

“无法扭转局面吗?这明明是诬陷。”攀舒泪流满面,愤怒在姜淳渊可能面对的牢狱之灾面前黯淡下去,只能祈求一线生机。

“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姜淳渊有杀人动机,他对你的好,到你家跟邻居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蒋谊企图强-暴你,伤害了你,你爸恨他,姜淳渊更恨,因为,他爱你,而且,六年前,他突然离开w城,正好符合畏罪潜逃的推断。”陆宏黯然。

“他没杀人,告诉警方六年前他为什么离开不就得了。”攀舒说,眼睛一亮。

“他没说,说了,其实也没用。”陆宏摇头,“人证、物证齐全,无法脱罪。”

案子已结,递交检察院了,只等法院宣判。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死缓。

“对了,你爸的案件打回法院重审了,很快就能出狱。”陆宏说。

是好消息,可是伴随好消息的是姜淳渊的入狱,攀舒仰头,雨水兜头而下,和泪水混合。

身上一会儿绝望的冷,一会儿气愤的热。

暴雨,出山危险,陆宏让攀舒等雨停了,太阳出来两天后,山道干堌再走。

攀舒答应了。

心急如焚,嘴唇都咬出血了,然而,只能强忍。

回到家,陆母絮絮叨念。

“天大的事不如身体重要,以后不可那么莽撞了。”

烧姜汤热水,喊攀舒喝姜汤,冲热水澡。

也许身体很重要,然而,有时,真想无知无觉,舍了命,只要能跟心上人在一起。

攀舒洗了澡出来,陆宏招手,让她进他房间。

老式斗柜红漆斑驳,一张架子床,一个几块木板钉成的书桌,是他的房间仅有的摆设。

笔记本电脑摆在书桌上。

一个月,他们避居深山已经一个月。

山外发生很多事。

这些天来往的邮件密密麻麻,陆宏一一打开给攀舒看。

姜守恒没有听姜淳渊的话给赵兴杰发股权转让协议,姜淳渊那天中午到公司上班时,赵兴杰发难。

姜淳渊被逼到悬崖绝壁,退无可退时,突然想到解决办法。

他马上悄悄给陆宏发短信,让陆宏去姜家大宅,销毁左如芯所有的笔记和书信,并通知姜守恒,矢口否认左如芯曾留下将其名下遗产赠送贺美娜的遗书。

姜守恒思念亡妻,把左如芯的笔记书信搜集了收在书房,处理起来很快。

姜淳渊拒绝赵兴杰增发小股东股权的提议,贺建拿着左如芯的遗书过来,姜淳渊和姜守恒否认遗书的真实性,说遗书是伪造的。

十八年前,刷卡消费还没普及,左如芯没有流落在外的签名。

书信销毁,世上没有留下左如芯的字迹,无法判定真假,遗书又没公证过,以常情论,拿着遗书十八年不公开不正常。

而且,真有此事,姜守恒不会在十八年中一点动作没有,没有处置中恒的资产,不合常理。

法院在十天前开庭受理了案件,一审判定遗书为伪造,贺美娜不能拥有左如芯的遗产。

“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淳渊哥哥要娶贺美娜的消息网上公布了,让我上网看,是算好我心乱不会上网了?”攀舒恨恨问。

陆宏摸下巴,尴尬地笑了笑。

姜守恒在姜淳渊被拘捕后病情反反复复,万幸没大碍,前天已出院,开始主持中恒的工作,贺建未能入主中恒,赵兴杰失去支持,狼狈败退,手里的股份被姜守恒逼着出售给其他几个小股东,目前已从中恒离职。

贺美娜绑架攀舒一事证据确凿,已被刑事拘留,案件递交检察院,只等开庭审讯后宣判。

除了姜淳渊的案子没有找到突破点,这些,基本都算好消息。

“没做过就没做过,肯定能找到证据为淳渊哥哥脱罪。”攀舒很乐观。

“卓树声使尽办法了,带着人没日没夜查,没找到。”不舍得打击她,陆宏还是说了出来。

“从另一个切入点查呢?”攀舒沉吟,“找出真凶,证明淳渊哥哥没杀蒋谊也行。”

“没办法。”陆宏摇头。

六年过去,时间太久,现场已不存在,只能找目击者,然而,目击者哪有那么好找。

也许事不关已不肯站出来,也许根本没有目击者。

怎么找?

攀舒手指一下一下圈划。

忽而,眼睛一亮。

“也许,可以从蒋谊的社会关系查起。”

陆宏一点即透,高声喊:“好主意。”让攀舒坐到一边,飞快地给卓树声写邮件。

警方因为蒋谊刚强-暴攀舒未遂紧接着被杀,因而将蒋谊的死与强-奸未遂案联系,犯罪嫌疑人锁定在攀舒的亲人上。

可是,已知攀永没杀人,姜淳渊也没有杀人,那么由此推断出,蒋谊的被杀,根本和攀舒无关。

也许,蒋谊只是凑巧在那时被仇杀。

邮件发送成功。

不一会儿,嘀一声,卓树声回信过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好了,我马上从这方面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