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如何,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晏良完全不把齐绅高的气势放在眼里,摊手道,“那就动手吧。”

齐绅高眯眼凝视晏良,车内的氛围瞬间死寂了,忽然又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好好好,你就当我没种,成么?”

晏良见他不再纠结这事儿,微微挑起眉毛,料到是这个结果。既然遂了心愿,他便什么话都不说了。

齐绅高到倒是像个老妈子,嘱咐晏良以后在朝堂上该如何行事,对什么人谨慎,更叫他学聪明些,不要过在站进七皇子和就皇子的队伍中。

嘱咐的挺细致,有些话说得也的确对。不过对于晏良来说,这些都是废话。人好不好,他自己自然会看清楚。反倒是齐绅高这种故意卖好的行为,叫晏良对其十分心存怀疑。

回到家,晏良就对吴秋茂和管家俞禄嘱咐,以后但凡涉及荣府二房和王家的事儿,一定要谨慎行事,切不可鲁莽叫人钻了空子。

“老爷,您这话的意思是,王家那边要对咱们宁府使坏?”

晏良转动眼眸,想起今日在朝堂上那远远一瞥过的王子腾,冷笑了声,算是明确回答了俞禄的问题。

俞禄惊讶的掩嘴,瞪向吴秋茂。吴秋茂叫他尽管听老爷的吩咐就是。俞禄点点头,忙就王家的事儿去提点下人,务必做到谨言慎行。

这工夫,袁汉宰带着贾珍过来给晏良问好。袁汉宰乐哈哈地跟晏良表示,他会从今天开始交给贾珍一套新的拳法。贾珍在袁汉宰的管教下,而今性子也有些粗糙爽朗,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儿跟晏良拱手,要给晏良显摆他刚学会的拳脚。

“可又是花拳绣腿?我可没兴趣看。”晏良冷瞟一眼贾珍,故意没给他好脸色。

贾珍忙作架势给晏良瞧,“这回是真功夫,不信老爷叫两个小厮来打我,保证个个放倒。”

晏良笑了下,招手叫来俩身体强壮的小厮。贾珍就在院里跟他们对打。他先一个擒拿手放倒一个的时候,另一个人从身后扑向贾珍,贾珍一个回旋,踢在小厮腰上就将其放倒。落脚的时候有点没站稳,干脆劈了个叉,做出一副得胜的得意样儿。

晏良笑着拍拍手,赞叹贾珍做得好,特意奖励了他两个玉石球叫他回去把玩。

贾珍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被父亲夸赞,有些开心,也骄傲,更觉得脸上有光。其实奖赏不奖赏的他倒不在乎,不过等玉石球送到他狩猎时候,贾珍就十分稀罕上了,摸起来十分光滑细腻,比女人的皮肤都还好,怪不得说美人儿都形容“如玉一般的肌肤”。

贾珍稀罕的把球放在手里转了转,凉凉地,细滑地,叫人爱不释手。可见这对玉球是个贵重物件,贾珍心里高兴极了,晓得父亲也是关心他的。之前他被父亲特意交代去照看贾珠,还嫉妒的泛酸水,而今想想倒是自己小气了。看看夫妻送自己的这对东西,可比当初给贾珠的所有的价值加在一起还贵重。

贾珍晓得合不拢嘴,他不仅仅是喜欢这对玉球,更加欢喜的是父亲能看重自己。

“以后就像现在这样,好生学好,正自身,会给你更多的奖励。”晏良笑眯眯道。

贾珍连忙点头应承,欢喜地去给袁汉宰行礼,也算是感谢恩师。

“你白天的课上得如何了?”晏良问。

贾珍皱眉苦恼起来,“儿子似乎真不是那块料,先生一讲课我就忍不住头疼。”

“好歹通透四书五经,学会礼义廉耻,做个懂礼的人。书画棋也要了解些皮毛,再有你的字,也练一练,总得拿得出手。”

贾珍苦恼的点点头,应承下来,方告辞。

袁汉宰吃饱了晏良房里的广源楼的点心,乐呵呵冲其道:“我瞧你这孩子还不错,开始是顽皮了点,还想用金银女人贿赂我呢,后来叫我厉害得罚了几次,绝了他走歪门偏道的想法,也知道学乖。”

“就是不省心,你可知道他才二十出头,如何就有个近十岁的儿子?”晏良和袁汉宰的关系十分要好了,再说他在这宁府做先生,家里的这点事儿终究是瞒不过他。

袁汉宰扒拉手指算了算,惊讶问:“怎么,他十四岁就有了蓉儿?”

晏良动了下眼皮,算是应承了。

袁汉宰俩眼瞬间就冒光,笑呵呵八卦道:“那可有趣儿了,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年少的时候重读书,鲜少有娶妻早的,最年轻也要在十六以后了,十九、二十的也很常见。怎么他那么早就成婚了?”

“不是早,是做出了丑事不得不早些成婚。”晏良当初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惊讶过,不过看贾珍身上种下的因业,他也是早有预料到的。连自个儿未进门的媳妇儿他都猴急,还真是毫无礼教可言。

袁汉宰无奈地摇摇头,感慨贾珍的做法连他们在这些练武的粗人都干不出来。

“所以这孩子还要有劳你严加管教,一年两年的只怕是改不了他的劣根,还请你对他多些耐心,奖惩分明,引导其改邪归正。”晏良起身要给袁汉宰行礼。

袁汉宰哪敢受着,仗着练武人出身,眼疾手快,一阵风蹿到晏良跟前,就给他拦住了。

“我看你这身功夫好,得空教教蓉哥儿也不错,小孩子从小强身健体,也省得病啊灾的。”晏良笑说。

袁汉宰憨憨的笑着挠头,表示完全没问题。晏良对他来说就跟恩人一样,自己自该竭力好好报答他。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兄弟,轻功好的,人还可靠,我想让他帮我跟一个人。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他每天的去哪儿记录下来就成。”

袁汉宰想了下,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老爷您说,要跟谁,我就吩咐他,这厮嘴巴比我还严,保证不泄露。”

“保密最好,不过泄露了也不怕什么,我们有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想调查一下这人的好坏罢了。”晏良垂眸思量了会儿,忖度道。

袁汉宰点点头,表示非常明白。而今他被皇上钦点为礼部侍郎,朝中肯定有很多大臣一窝蜂的凑上前巴结交往。查查对方的底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齐绅高。”晏良回头,对上袁汉宰的眼睛。

袁汉宰愣了下,想想齐大人对晏良的确是态度有点异常,摸摸底也对。袁汉宰应承下来,拍胸腹保证办好,这就领了钱去交代他的那位兄弟。

袁汉宰从宁国府出来之后,骑马绕到正门走,就看见那辆棕色棚的辆马车还停在宁府大门对面不远处。一个时辰他来的时候,这辆马车就在了,此刻还在,而且瞧跟车小厮的扬着头做出一副跟车内人说话的样儿,说明车里面是有人的。什么人会一直在车内等着,守在宁府门口?

袁汉宰想到晏良之前的担忧,下了马,对门口小厮嘀咕两句,方离去。

车内的孙谦透过窗帘缝隙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放松且又有些得意的笑。估摸过不了多久,宁国府的人就回主动来请他了。

大约两柱香过去了,孙谦咳嗽两声,觉得有些口渴。喝过水之后,又有些坐不住了,他便靠着闭眼眯了一会儿。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孙谦有些恼火的挑帘,骂外头的小厮蠢笨,没有提醒他。

小厮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听了主子的一声“静等”吩咐,只好乖乖等到现在。

孙谦望了一眼府门口已经掌灯,却大门进步的宁国府。蹙眉叫人背下笔墨,草草写了一封拜帖,让小厮递到宁国府上,之后便满肚子无奈和怨气的坐车马车回去了。

谁知孙谦刚刚脚沾地回到驿站,就有宁国府的小厮上前来回话,“孙大人,我家老爷说了,他现在不方便见您。等工部侍郎的缺位定了下来,老爷随时欢迎您上门。”

孙谦黑着脸收了信,不耐烦地打发那小厮快滚。

小厮也看不上孙谦拿大耍脾气,遂回去的时候,添油加醋的跟晏良说了经过。

工部侍郎的位置的确是定下林如海来做,不过这件事儿一直没有消息出来,其中是不是有变数晏良也不清楚。而那个孙谦,等这么多天,只怕是有些等不及,他来找自己,只有两种可能,或是想探消息,或是想贿赂他看看还有没有胜算的机会。

晏良这两天可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受万人瞩目。这当口,他若惹事儿毁了自己的官运,太得不偿失。别说是孙谦,就是林如海来见他,他照样不见。

事情有的时候就是烦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天傍晚,宁国府的贾母就叫人捎话来,邀请尤氏去赏春景。尤氏回来之后,晚上照例和贾珍贾蓉一块来给晏良请安,眼里似有话说,但没有多嘴。

晏良早猜出她此去会遭到什么,警告她一眼。尤氏也识趣儿,知道自己这回是怎么都没办法帮贾母去打听,他们林家姑爷的是否升官的情况。尤氏回去,就把手上的镯子脱下来,叫人退给贾母。

贾母这一整天就眼巴巴的盼着好消息了,回头见自己的镯子又回来了,气得差点把她的这副陪嫁给摔了。

贾敏听说母亲竟然存着打听消息的念头,归来阻止。

贾母骂她不识好心,“你敬大哥是吏部侍郎,决定这事儿的关键。就是求不得他,要个消息早点安心也没什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母亲,这消息早晚会来,只等上面的话就是,你这何必呢。敬大哥要是真想说,他自然会派人传话告诉咱们。”

贾母冷哼,“你可不知道他的德行,他哪会主动告诉咱们!打从上次你二哥险些被除名的事儿闹出来,我们两府一天天跟结仇了似得。再说你敬大哥做小官的时候就张狂地不得了,现在更得志了,还不得把我们往土里踩!”

“既这样,您有何必去招惹。”贾敏委屈的红了眼。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当然是为了你和女婿的日子!”贾母拍着她的手,觉得女儿这般态度当真是辜负了自己。

贾敏真要被老母亲的给气哭了,做的事儿明明拖了他们的后腿,还说是为了她们好。这种‘好’叫人如何承受,她到宁愿不要。

“行了,你敬大哥嘴硬,珍儿媳妇儿打听不到也罢了。赶巧明儿是琏儿的生日,你大哥最近总往他哪里跑,跟他关系好,就叫你大哥把他邀来。到底升没升,咱把事儿问清楚,也省的惦记。而且这种小事儿,不过是张各口罢了,不算求不算逼,咱们怕什么。”贾母道。

贾敏惊诧的看着贾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的确,这件事看起来就像是张一嘴的事儿,可是既然东府那边的敬大哥没有张嘴,那必然是有什么重要干系所致。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偏偏她一张嘴反对,老太太就上心,那边还有王夫人等全力吹捧附和老太太的想法,叫老太太更加觉得她自己是对的,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则是不领情、太矫情。

贾敏赌气回屋,被林如海瞧个正着。

林如海:“你怎么了?”

“宅子找好没有?”贾敏红眼看他。

“敬大哥的小厮吴秋茂倒是跟林德梁说了个地方,还算合适,我打算明天休沐的时候去看看。”林如海回答道。

“快去,早些搬出去,心情也好一些。”贾敏赌气道。

“到底怎么了?”林如海不解地追问。

贾敏无奈之下,只好又丢脸的把贾母擅自做主的经过说给林如海。可巧这会儿黛玉口渴,听见外间父母说话,就要从里面走了出来,把话听个正着,她料知此时不合适,便由着奶妈抱她回热炕上。

黛玉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来回转了两下,心下疑惑母亲为何会生外祖母的气。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母亲总是常说外祖母如何刺慈祥,如何仁善,如何教导宠爱她。黛玉听得甚至有些羡慕,心里早想一睹外祖母的风范。而今见了,她疼爱自己,也觉得极好。不过才刚听父母谈话的内容,似乎是外祖母的行事作风并没与她所闻的那般好。

黛玉有点苦恼了。

当当当!后窗响起了敲击声。

王奶妈吓了一跳,当即要喊,就听窗户那边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林妹妹别怕,是我,你宝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