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完毕,情绪低落地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大帐,蝈蝈不知从哪里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不足一顿饭的功夫,这蝈蝈又跑哪去了。
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汗珠似乎还没来得及擦掉,明显地挂在脸上。
我看着眼前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奶茶,朝她望了一眼,她马上明白了,急忙给我倒上一碗,小心地端给我。
我怕刚烧好的奶茶烫着,轻轻地用嘴朝碗里吹了几下。我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蝈蝈,刚才去哪了?”
“嗯哈!”
她见我神色不悦,一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地样子,并且下意识地慌乱躲避着我的眼睛。
我不作声,仰起脖子一下子喝下去半碗。她见我喝得快,又急忙上前,准备给我倒满。
她一边倒着,一边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就没有朝壶里看。
果然,没出几秒钟,那壶里的奶茶在漫过了我的碗沿之后,很快顺着我的手溢了下来。
我端着碗,强忍着手中的痛,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我一双犀利的目光和我手上满溢的奶茶,马上吓得一激灵。
她手拎奶壶,木木地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公主!”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目光对视了整整有十几秒。
“蝈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
她慌乱掩盖的神情更加让我猜疑了。
“说,再不说我把这碗奶茶倒在你脸上,你信不信?”
我一脸的平静,语气里却充满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
“那个,那个!”
她再次迟疑了片刻。
“那个谁?”
“大汗让你快点去见驸马。”
“就这事?”
“还有,那个宇文骏,他已经回来了!”
我把手里的碗放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宇文骏,他回来了!”
“不可以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
我大声朝蝈蝈喊起来,震得整个大帐好像都在发颤。
“以 后 不 许 再 提 他 的 名 字!”
这句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被我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行,行,行,以后我不再提他宇文骏的名字。”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朝自己的嘴上“啪”地狠狠地打了一个嘴巴。
“叫我再说,叫我再说。”
我的眼泪就是忍不住,满腹的泪水倾眶而出。
我不想让人看到这些,我想逃离这一切,我飞跑着,向大帐外跑去。
“公主,公主!”
蝈蝈在我的身后拼命地喊着,她试图想追上来。
我加快了脚步,不想再搭理她,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有人烟的地方,我不顾一起地朝离大帐不远处的原野跑去,转眼间,就离开了蝈蝈的视线。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草原上,一个人,半人高的深草,将我的身体掩藏在里面。
我不知道该朝那里走,一种特别想哭的感觉冲击着我的头脑。
还有,那不争气的眼泪,但此时我却不能让它流下来,我忍着,只是让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圈地打转。
走了不多远,我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了一个人。高高的个子,落日的余晖下, 快速地朝我这边奔来。
我根据他走路的姿势和急速的脚步,就能判断出他是谁。我急忙转身,试图快速地逃离。
但是,我的反应还是太慢了,他疾步赶上来,拉住了我的衣服。我竭力想拿掉他的那双手,但他的力气远远比我大。
我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他那一双有力的大手。
“你到底是谁?”
我盯着他的眼神,生冷地口气问道。
“公主,你的身体好些吗?我到大帐内找你,蝈蝈说你出来了!”
“宇文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似乎想看穿他,拆穿他的真面目,我想尽快找到答案。
他只是浅浅地一笑,满脸的和暖神态。
“怎么啦,公主?”
这是他明知故问。
我不想见到他,一刻也不想见到他,我要叫父王把他赶出大漠。我一边快速思考着,一边想赶回大帐,尽快处理这件事。
他上前拦住了我,一伸手,稳稳地把我揽在了他的怀里。
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温度,是的,就是这种感觉,那个难忘的夜晚,它曾经触电般,从我的身体里流过。
但是,现在,这个人,应该不是他,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瞬间,我醒悟过来,回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许碰我!”
说完,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深草,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开始追我,我跑,他追,我继续跑,他继续追。
奔跑间,脚下被不知什么东西给拌了一下,我一下子倒在了草丛里,他像饿虎扑食般,将身体重重地压了上来。
我挣扎着,尽全力想摆脱他,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一双大手已迅速将我的双手以反绑的方式,紧紧地攥在了一只手上。
另一只手,则转过头去,从脸上用力撕下了一层和皮肤颜色一模一样的的脸皮来。
一张酷似我见过的宇文骏的面孔,但绝对不是他!
这是一张崭新的、我从未见过的面孔,高鼻深目,宽阔的方脸,英气逼人,浑身充满着草原男人的阳刚之气,简直震撼极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看见了草原上的太阳,他的身上好像带有父王年轻时征服整个大漠的影子。
一霎间,我顿时愣住了。
“你是谁?”
我吃惊地望着他,大声问道,同时带着一种不安的紧张感。
“特木尔!”
他看看我,自信的神情,挑衅般地目视着我。
“特木尔!你说,你是特,特,特木尔,那个逃跑的,驸马?”
我的口气明显开始迟钝,他认真地点点头。
“是的,我是特木尔!”
“你怎么证明你是特木尔?”
我有点不相信他的话。
他继续将身体压在我的身上,然后抽出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朝我摇晃着。
我马上认出了,那是我小时候随身戴着的一件玉佩,那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一直保存在父王那里。
原来,父王已将我的贴身物件,给他做了订婚的信物。
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他松开我的双手,慢慢地把身体移过来,靠在我的身边,然后把我搂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道。
“抱着我!”
也许是想验证他的真假,也许是像着了魔。
我听话地按照他的要求,一点点靠近他,偎依在了他的怀中。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闭上眼睛,感觉着那个男人的身体气息。
是的,是那个男人,那天晚上我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又唤回我的感知,让我再次深陷其中。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正好碰见他火辣辣地目光注视着我。
我看着他的动作,正试图把自己的脸靠近我。
“不要!”
我身体一个翻滚,马上逃离了他。他跟着我,在草地上翻滚。
我跑,他追,我继续翻滚,他继续追。
我们沿着半人高的深草一前一后地追逐着,直到我的身体,被迫抵在一处低矮的山脚边,我们这才停息下来。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热热发烫的身体再次靠近我。
我闭上眼睛,感觉他温热的唇,一下子压了上来。
远处,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知觉中,一阵凉风,吹到了我的脸上,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左手支撑着脑袋,右边拿着一根草,放在嘴里含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入神望着我。
好像我是他精心设计被他捕获的猎物一般,他在那里静静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特木尔!”
我看着他,轻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他点点头。
此刻,我也静静地望着他。我知道现在他不是那个宇文骏,也不是什么王炼,他是特木尔,我那位逃跑的未婚驸马。
“你怎么会是特木尔?你不会是?”
我疑惑的表情挂在脸上。他看着我,好像知道我的心事,什么都知道似的,暧昧地朝我笑了笑。
“王炼和特木尔都是我。”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却让我犹如坠入了云端。
“我和额尔旗的老首领宇文拓相识于一次意外,然后我们彼此惺惺相惜,然后他收我做了他的螟蛉义子,然后,因为我必须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于是,我就变成了那个好吃懒做的王炼。”
“还有然后呢?你的故事就这么简单?”
我有点怀疑着他的说法。
他朝我点点头,一双眼睛好像能说话似的。
“故事就这么简单,但是,我想了解的很多事情却并不简单。”
他抬头看看蓝天,好像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好像他就是蓝天里那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然后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