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把瑞信的事情处理妥当,即将飞往异国出差。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艾笙,虽然知道她坚韧独立,还是觉得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踏实。
有时候艾笙凌晨醒来,会发现身旁的男人还没睡,在暗夜里久久地看着字据的轮廓。
“有这么个人深情款款地看着你,感不感动?”,他侧着身,手撑着脑袋,艾笙就枕在他的手臂底下。
“会吓个半死好吗”,她在被子底下动了动,嘟囔道。
苏应衡就会不满地把脸凑近她的脖子,鼻尖轻轻拱着她的动脉。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呢”,他们结婚,还从未分开那样久。
“我们可以视频,可以打电话,再古老一点,可以写信”,好吧,她其实也很舍不得。
苏应衡声音闷闷地说:“那儿的网络时好时坏,什么都不能保证”。
艾笙很大气地宽慰他,“往好的方面想,你去那边看美女,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过去找你算账”。
男人睿智无比,立刻举一反三,“其实是你想看那些小鲜肉,心里有愧才这么说的吧”。
艾笙语塞,只能扯开话题,“太晚了,还是睡觉吧”。
男人的占有欲却在这时候添了火候,挠她痒痒:“把话说清楚!”
“哈哈哈”,房间里响起艾笙突兀的笑声。
艾笙在他怀里扭动着,求饶道:“我找男人的眼光很高的,必须要成熟,帅气,还得事业有成,拿过影帝”。
苏应衡满意了,大言不惭地对号入座,“符合条件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说完没听到她附和,摸索到她的嘴唇,轻咬了一口,“跟你说话呢!”
艾笙困得要命,胡乱点头:“嗯嗯嗯”。
苏应衡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懒猪,睡吧”。
她平时表现得云淡风轻,可真等苏应衡走的那天,那阵不舍像毒药一样发作了。
像个小孩子似的,从他起床就开始跟在他后面,问了四五遍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应衡被她扰得一条领带打了半个小时。
从衣帽间出来,艾笙眼睛和嘴唇都有红又肿。
幸好他死守时间观念,才没有将她剥光,在衣帽间里来一次临别欢爱。
幸好是周末,艾笙还能将他送到机场。
听说他这次视察的地方环境很恶劣,是公司海外石油开采基地。
他们从上车就开始接吻,一直到机场停车场,两人才分开。
艾笙眼睛波光粼粼嘴唇也水光潋滟。
苏应衡捧着她的脸说:“在家等我,最好不要单独出门,等我回来”。
艾笙殷切地看着他,“最近新买了一本菜谱,等我学会十道菜,你就回来好不好?”
苏应衡笑了,“你一天可以学三道菜,对你来说小事一桩”。
意思就是,三天肯定不可能。
艾笙很少哭,这次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她明明没那么脆弱,娇气。但一想到未来一段时间,饭桌上没有他,床上也没有他。
他只能在电话听筒里,电脑屏幕上。
她就鼻酸得厉害。
苏应衡亲了亲她发红的眼睛,“不许哭,还让不让人走了?”
艾笙抱住他的腰:“不让!”
苏应衡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谁平时还嫌我管这管那?我这一走,不就给你放风的机会了么”。
他说完,就有人敲了敲车窗。
艾笙知道时间到了,私人飞机在商务停机坪上有时间限制。
她放开苏应衡,抽了抽鼻子,冲他晃着手机:“你走吧,反正我还能对着你的照片睹物思人”,末了又补一句,“穿衣服和没穿衣服的都有”。
苏应衡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才开门下车。
他站在车外,艾笙的目光只能看到他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
最后男人俯身,对她说:“不要下来,我这就走了”。
艾笙冲他挥了挥手。
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男人身后跟着几个下属,步伐凛冽地朝出口走去。
苏应衡走了,艾笙的生活变得无精打采。
幸好有董艺经常上门来看陪着说话。
“婚纱已经完成了两套,还有一套比较费时的中式礼服得等等。本来是想赶在二位的结婚纪念日,现在看来,时间太紧”,董艺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语气带着遗憾。
艾笙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董艺心里也叹气,这两口子平时就黏糊,苏先生这一走,留在家里的这位就跟掉了魂似的。
“要不要出去转转,散散心?”,董艺接到苏应衡的指示,务必保证苏太太身心愉快。
这个任务实在太艰巨。
艾笙下颌抵着抱枕:“心散得再开,也不能逃避90后空巢青年的事实”。
董艺彻底没办法了,只能把话题引到做菜上。
苏太太的注意力才能稍稍转移一点儿。
晚上艾笙等到半夜,终于接到苏应衡的电话。
她瞬间满血复活似的,变得精神奕奕。
如果董艺,一定又会摇头说苏太太中毒太深。
艾笙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疑问:“那边天气好不好?吃住都习惯吗?你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有没有人打理琐事?”
紧接着她又酸溜溜地说:“即使有生活助理,也最好是男人”。
男人低沉的笑声在夜里谜一般惑人,“跟你保证,这边除了爱咬人的蚊子是母的,其他都是雄性”。
察觉他语气里的调侃,艾笙有些悻悻,强词夺理道:“雄性也不安全,你那些男粉丝也挺疯狂”。
苏应衡又逗她:“那我让人造一条铁制内裤,带锁的那种,钥匙寄给你”。
艾笙终于笑了,“胡说八道”。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苏应衡的声音就变得断断续续。
他那边信号不好,艾笙一肚子的话只能憋回去。
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艾笙懊丧地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后来情况越来越糟,苏应衡的手机打不通,音讯全无。
她着急得不行,打了贺坚的电话。
苏应衡走后,公司的一切事务先交给总经理,贺坚从旁协助。
“这种情况苏先生一早就提醒过,说不定等两天又恢复通讯了呢?
您千万别着急”,贺坚说话还是那么不疾不徐,这份从容很得苏应衡真传。
艾笙却心慌得厉害,一点也没被他安抚住:“那边只是一个小岛,传染病横生,民智未开,我想想心里就发慌”。
其实贺坚也不是很笃定,他这边多次试图和苏应衡取得联系,都以失败告终。
但这种时候,越是要镇定。特别是总裁的这位心肝宝贝,一点意外都不能出。
贺坚打定了主意,语气笃定道:“岛上苏先生去过好几次,况且还有岳先生他们陪同,绝对不会让苏先生出事”。
艾笙心脏仍落不到实处,最后只能幽幽地说:“但愿吧”。
随后两天,艾笙都因为和苏应衡失联而茶饭不思。
她去八金胡同探望长辈,老爷子都说她瘦了。
哄小孩子似的,让她列个喜欢的菜单,吩咐厨房去做。
和老人家对弈,她也时时走神。
周震倒也没生气,只是看着棋盘说:“为应衡担心?”
艾笙老实点头,“他已经五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要是周震再年轻一二十岁,仍在官场呼风唤雨。肯定会觉得作为苏应衡的太太,面前这个小姑娘太不经事。
但现在,他老了,习惯了平淡的生活,用几位官场老友的话来说,变得更有人性。
如果艾笙真和其他铁血女人一样,端庄贞静地坐怀不乱,他才要怀疑对方和外孙在一起的目的。
“这个家里暗桩,在燕槐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交给了他。虽然他姓苏,但却是家里最像我的小辈。有热血,有担当,有计谋,他甚至有不怕死的勇气。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经营得出色。他二十岁就能做到的事情,到了三十岁也就轻车熟路。你该对他有信心”,老人的嗓音如同磨砂一般低哑,带着威严和慈祥,给艾笙打了一阵强心剂。
她敛了心神,点头应是。
专心致志地下棋,最后竟然赢了老人一子。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盘出神。
眼神迷瞪,像个徘徊于梦境的稚子。
老人家眼里透出淡淡的笑意,“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
艾笙脸上忽地一红。
还以为自己棋艺进步了呢,结果是外公让着她。
晚上艾笙从八金胡同出来,外面沙沙地下起春雨。
湿气和雾霭将夜色衬托得更加迷离。
像是某种召唤和感应,心脏没有由来的加速。
不是紧张和激动,而是某种厄运来临前的预告。
这种感觉折磨得她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第二天艾笙下了课,也没心思到其他地方转悠。便直接回了家。
到了门口,她输了密码,门没被打开,反而“嘀”一声后,显示她没有权限。
艾笙还以为自己按错数字,又输了了一遍,结果仍然一样。
她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问苏应衡,可翻开通讯录,才忽然想起,他的电话打不通。
事事不顺心,所有的阴云都压在头顶,让她有种大哭一场的冲动。
眼泪像潮汐一样在眼眶里冲击着,艾笙定了定心神,进了防盗门官网,搜了一下相关问题。
按照上面说的,重新设置一遍密码,门终于被打开。
雨接连下了好几天,湿漉漉地,让人心底也开始发霉。
晚上艾笙躺在床上,照例开始失眠。
安静的夜晚,只能听见自己长缓的呼吸。
忽然门口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心跳骤然如雷,难道是他回来了?
艾笙赶紧穿鞋下床,连等都没来得及开,跑到玄关前,果然在沉黯的光线里,看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行动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冲上去,一个跳跃,挂在他脖子上。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打个电话”,她蹭了蹭男人的鬓角,感受着他身上清爽的寒气。
简直比中了大奖还激动。
“好啦,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他嗓音微哑,拍了拍她的后背。
艾笙手摸到灯的开关,想好好看看他。
可男人却按住她的手,捏住,稍微用力地把她的手从墙壁上拉开。
“我累了,先睡吧”,他嗓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也对,三更半夜地,还是让他先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艾笙刚想开口,只见男人转身进了卧室。
她皱了皱眉,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而且他的态度,也太冷淡了些。
日日担心他的安危,人回来了却没有想象中小别胜新婚的亲昵。
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可能是他真的很累。艾笙这样劝说自己,然后揉了揉脸,才回到卧室。
进去之后没看见人,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艾笙舍不得把和他相聚的时间用来睡觉,扣了扣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跟他闲聊:“怎么没见你拿行李回来?”
而且破天荒地,没有给她带礼物。
虽然艾笙不贪图他什么,但总觉得缺失了平时的小情趣。
伴随着水声,男人含糊应道:“想快一点回来见你,行李要慢一步回来”。
他终于说想她,艾笙心花怒放。
背靠在门上,垂眸轻笑。
门里又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我要泡个澡,你先睡吧”。
艾笙有点奇怪,不是开着淋浴么,怎么又要泡澡?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哦”声后上了床。
躺在床上,艾笙那阵兴奋劲儿还没过,她坐起身来打量自己的睡裙。
粉色蕾丝边,清纯中带一点儿小性感。
他应该会喜欢吧?
想到这儿,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复又躺下去。
可她等了好久,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男人也没从浴室里出来。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才听见从浴室传来的脚步声。
床的另一边沉了下去,感觉男人看了自己一会儿,才轻轻躺了下去。
只是艾笙预想中的温暖的怀抱没有贴上来。
听到的,是男人轻轻舒气的声音。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等艾笙睁开眼,身旁已经空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离开。
床头柜上留着一张便签,说他先去公司了,底下有一串电话号码,解释说他的手机丢了,重新办了张卡。
他的字一如既往的遒劲有力,铁画银钩,字如其人。
这就是没联系上他的原因么?
艾笙把他的新号码存起来,然后给他发短信:怎么不等我醒就走了?
男人的回复言简意赅:有事。
似乎觉得这两个字硬帮帮的,又解释了一句:刚回来,公司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有空再陪你。
虽然艾笙能理解,但仍然忍不住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他这次回来,哪里变得不一样。
艾笙下了课,就接到梁一莹的电话,“燕槐还是没联系吗?”
周家的男人都经过大风大浪,对于苏应衡失联这件事,都觉得没太大问题。
梁嫣就不一样了,她视苏应衡为亲子,平时总提着心。
“他已经回来了”,艾笙也觉得有些古怪,按理他回京,总该跟长辈们通气。
他一向是面面俱到,这次却疏忽了。
梁嫣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松了口气,“回来就好,他二舅虽然面上说孩子大了,不必天天为他们捏把汗,但一见面,三句不离燕槐”。
夫妻一体,艾笙也愧疚起来,“让大家担心了。他手机丢了,所以换了号,我把他的新号码发给您”。
梁嫣嗔道:“男人就是马虎,幸好有你在。现在我就放心了。听说这次他去的地方穷山恶水,晚上你们俩都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好好补补”。
艾笙应了,道了别,才挂断电话。
上了车之后,艾笙直奔瑞信总部。
到了之后却没见到苏应衡本人。
贺坚也着急:“有一大堆文件等着他签,几个项目经理排着队等他回来汇报工作。可苏先生却说有事,就出去了。我本来好想打个电话给您问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