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朗带回的消息,局里临时决定召开一个短会,叶明真瞅着陈焱从门口进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南蔷。

“看,又进来一个没休息好的。”从鼻腔里跑出来的笑意令他的肩膀轻轻抖动,南蔷睨他一眼,想到前两天叶明真在车上开的玩笑······激情无限。

当时自己其实醒了一会儿,但叶明真说出的话叫人脸红,所以她只能继续装睡。

陈焱普一进门就感受到两道不寻常的目光追着自己跑,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又低头仔仔细细看了看身上的衣物,确定无碍后才走向视线的主人。

“你们俩神神秘秘看什么呢?”

叶明真还在笑,那眼神意味深长。

“没什么,我们在讨论年轻人应该注意节制。”

陈焱没听明白,“节制什么东西?”

“哎呀,就是······陈大队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

陈焱蹙眉,不知道为何就紧张了那么一瞬。他看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的南蔷,嘴里骂了叶明真一句神经就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听说冯朗出事了,严重不严重?”

“在医院躺着呢,今天也没叫其他几个队长过来开会,我看这事儿估计得落你头上了。”

陈焱无所谓,他放假休息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上班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根据情报小组发回的消息,安平乡的那块地属于村里的一个农民。此人在外地打工数年,家中也没有老人,单身汉一个。前不久因为有人联系说想租地搞种植,他琢磨地荒着也是荒着,干脆收点租金还能多笔收入,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要在他家的土地上搞罂粟种植。

“种植人员聘请的是当地一个叫王六儿的老农,没读过什么书,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种出来的是罂粟花。”

“我们便衣去到安平乡询问过,因为担心会坐牢,那老农倒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王六儿没有见过背后承包土地的老板,每次都是一个年轻人和他进行联系的。”

李载柏认真听着汇报,开口问道:“那个年轻人呢?”

“因为三队行迹暴露,他们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本来约定今天见面的,但是截止到会前,那个少年都没有再出现过。”

李载柏捏着钢笔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了决定,“这样,后续工作就由陈焱接手负责,散会后立刻带你的小队过去。另外,老吴你们小组抽一个人跟着过去协助。”

陈焱应了一声,心里还琢磨着情报科会分哪个人跟着他一道,对桌的吴来恩已经用手比了一个O。

原来是以前刑侦队的前辈,因为受伤才被调换到情报科的老欧。

“南蔷和叶明真留一下,其余人散会。”

李载柏再次发话,各科各室得了命令便起身纷纷离开了会议室,南蔷和叶明真互看一眼,便把位置移到了靠近李局的座位。

“李局,你把我们留下来,是想?”

李载柏盯着叶明真一张一合的嘴巴不说话,又把视线从他头上一路看到脚,川字眉拧了起来。

“阿南,待会儿你带叶专家去把头发剪了,还有这个衬衣和裤子·······”他说不下去了,“叶明真,你给我实话实说,来虞市后你究竟有没有换过衣服?”

叶明真自己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心里奇怪道:“换了呀,你们看不出来每套都不一样吗?”

其实他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换了一次衣服,只是他的上衣大多都是白衬衫,下面穿的裤子都是破洞的,换了也跟没换差不多。

“你的裤子是怎么回事?破破烂烂的,别出门人家以为我们警察局发不出工资了。”

叶明真没好气,“还不是跟乔英琦打架的时候弄的。”

李载柏点头:“你现在和她一起训练还比不过人家啊?”

“哦!敢情是局长大人把我给卖了的!”叶明真反应过来。

“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天又挂人家电话,小丫头这次可是真哭了啊。”

“哭、哭了?”

乔英琦武警出身,现在青市一个支队当教导员,别看她虽然留着长发,性格却跟男孩子一样,有人偷偷在底下称呼她乔御姐,也有叫乔哥的。

说白了,叶明真内心是跨不过那道坎,谁叫人一女孩子比自己厉害呢。

当年乔英琦刚到局里报道,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他叶明真,偏要追着自己打友谊赛,赌约是输了就做她的男朋友。

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他太轻敌了。

“等等,我没挂她电话啊,这又造谣了吧,明明是她!”

叶明真摸出手机准备拨过去。

“对不起,您的手机已欠费,请您续交话费······”

草,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停机了。

这下就很尴尬了。

“行了,你们俩的事情自己处理,你也别因为英琦爸爸的身份就有所顾忌,人家姑娘是真喜欢你,厅长的女儿就不能谈恋爱了?你看看我们南蔷······”

“局长?”南蔷哭笑不得,这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

李载柏话锋转得快,不再同小辈们玩笑:“我把你们俩留下,其实是想问问田晓甜的事情。”

南蔷把先前的小票拿出来,放到桌上供两人看。

“ljwbsfmtds-B3-22-06,这是什么?暗号呀?”叶明真拿起纸片对着光亮处照半天,并没发现异常。

“两天前田晓甜点的外卖订单,我觉得有些可疑就带了回来。另外我在她暂住的金阳小区门口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面包车,像是上次跟踪我们的那辆。”

“不是吧,还真是跟踪咱们的啊?”

南蔷点头:“我到车身附近看过,后排被拉上了帘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而且当时有个男人故意来引开我的注意,让面包车趁机开走了。”

她拿起桌上的笔在小票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车牌号,我也拜托交警队的同事查过了,那边回复说车主是一家开饮食店的老板,没有发现可疑。至于田晓甜的行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果。”

***

陈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上了吴来恩:“老吴等一下。”

吴来恩正准备进办公室,见是陈焱,乐了:“是你小子啊,诶?你最近没休息好啊,黑眼圈这么重。”

陈焱脸上挂着尴尬,这话怎么和叶明真会前说的一模一样:“最近有点忙,是没睡好。对了,老欧之前不是受过伤吗,这次行动怎么会派他去?”

吴来恩瞅着他看,神色里带着笑意:“那你希望我派谁去呢。南蔷?”

陈焱道:“我是怕老欧行动起来不方便。”

“这样啊,老欧腿脚没事的,能跟得上你们,放心吧。”

“那······”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陈焱摇了下头:“没什么要帮忙的,我就是想问问,阿南她最近在忙什么呢?”

吴来恩奇怪:“没忙什么啊,我是看她一个女孩子,老跟着你们一群男人跑,现在太阳又开始大起来了,这次就想让她在办公室里帮我整整资料。”

“哦,这样,那没什么事了。”

陈焱嘴上没说,但心里还在暗自思忖,既然没忙什么,老大怎么偏偏就把他们俩给单独留下来了呢。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一条短信就发了出去。

***

安平乡并不算大,但十分有名,不仅是因为近年来新农村建设搞得好才出名,这算得上是一桩美名吧,在此之前,安平乡出名却是因为它的恶名。

前几年,国内每到年底就会公示的红黑榜上,安平乡举国独此一份,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占了两条恶名。其一就是安平乡以东的乡民制造黑粉,也就是俗称的火药,挨家挨户开着烟花爆竹厂,对西南地区的环境造成了极大的污染;其二就是安平乡以西的乡民生产白粉,种植罂粟不说,还在暗地里搞了些制造毒品的作坊,危害四方,造成了极大的社会不良影响。

后来新市长上任,大手一挥,必须得整改。这样一来,安平乡的爆竹厂该拆的拆,罂粟地该铲除的铲除,涉案人员罪名坐实的该如何处理如何处理,新农村建设的大风从南刮至北,安平乡才变成了眼下的模样。

从黑榜爬上红榜有多不容易,外人不知晓,安平乡的百姓们可是最清楚的,所以当有人又在暗地里偷偷种植罂粟的消息传开去,留守当地的老人们哪里还坐得住。

何况这前不久还刚发生了恶犬伤人事件,于是乡干部们也都紧张了起来,不论官职大小,统统列成一队,站在门口做迎接。

陈焱的警车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了两辆,他从车上下来,表情严肃,也不等接待人员开口。

“现在就直接过去吧,我们要抓紧时间取证。”

于是一溜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连连称是给警方引路。

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一段路,又从一口池塘绕行,沿着塘边顺路过去,穿过竹林就有一处山坳。山前面有一片田地,地里种着的就是罂粟花。

制毒的小作坊其实离罂粟田也不远,就在山坳边上。安平乡这种闲置的空屋多得是,这块地偏了些,便被有心人利用种上了罂粟,又把屋子收拾一番进行改造,机器和工具准备齐全,这就算是个制毒作坊了。

要说这罂粟花不被人发现是绝不可能的,乡干部一再说明,先前并没有发现种植罂粟的现象,农业部门的人员也在旁边解释,这罂粟花应该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种下的时间应该不长。

陈焱没管那片田地,叫了几个人跟他进屋,手下仔细寻查了一遍,除了找到两袋麻黄碱,和一些别的工具,还从一个抽屉角落发现了一张名片。

陈焱接过来看了看,“酒洋场”?

这是城西一个出了名的夜场,他知道背后的老板是余婷,上次还因为客人吸毒的事情差点闹出人命,按理说不应该的······

他朝四周环视一圈,这间屋子里布置的痕迹太重了,而且还故意留下这样重要的线索,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

魏海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车流如水、人微如蚁的街市。他的手机屏幕还未熄灭,界面停留在接收短信的入口,一串陌生的号码,寥寥数字,是一个未知的邀请。

“明日曲水码头,三号库房,不见不散。——老朋友,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