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这会只顾坐在地上嚎哭，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着，也不知道在骂谁。

莫阿爷、莫阿婆也不来管小姑姑。

莫大丫叹口气，无奈间只又把门关上了，走到小姑姑面前劝道：“你别哭了成么？你的聘礼也不是我偷的，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小姑姑仍旧只是哭，好像根本没听见莫大丫的话一般。

莫老二刚想跟着劝她两句，家门就被推开了，小叔子穿着长衫走了进来，一把就拽住了小姑姑的胳膊。

莫大丫还以为是莫阿爷和莫阿婆派了小叔叔来接小姑姑回来，自然也就不阻拦，小姑姑却甩着头，身体死活向后使力，一副死也不情愿走的模样。

“妹，你待在我家干啥？赶紧回去吧！”莫老二帮着推小姑姑道。

他虽然和莫阿爷莫阿婆断了情分，但对这个妹妹还有着兄妹间的感情，知道莫阿爷脾气顶大，他就怕小姑姑再赖下去又会遭一顿毒打。

小姑姑不顾染色而特地留长的指甲，死命抓着小叔子的手，两人你拉我扯，纠缠得比莫老大媳妇打莫大丫两兄妹还厉害。

最终就听小叔子惨叫一声，拉起袖子一看，那从未干过重活的细手臂上赫然一道带血的抓痕。

莫大丫就待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可不闲吃萝卜淡操心。

“发疯发完了没！”小叔叔把胳膊往小姑姑面前一横，发火道。

小姑姑头发早已经被她自己弄乱了，一丝丝的挂在脸上，她挽过眼前的碎头发，看了一眼小叔叔手臂上的抓痕，停了嚎叫瞪着哭出血丝的眼直勾勾望着。

小叔叔烦躁地啧了一声，干脆一个打横把小姑姑抱在怀里强行带回家，威胁道：“你要是再敢乱动，我就把你扔村左头河里！”

这一场因为聘礼的闹剧算是停了，莫老二媳妇挨个扶起被小姑姑踹翻的东西，看门口的人散了，自言自语道：“以前倒没看出来，这小叔子对小姑姑还挺好的。”莫大丫也很意外，她还以为小姑姑和小叔叔之间还得要大打出手一场才能消停，没想到小叔叔还能把小姑姑给抱回去，免得再让村里人在背后非议小姑姑这个姑娘家，这么看来，小叔叔还挺疼小姑姑的，

果然家里面不合归不合，兄妹之间感情一般都不错么？

只可惜莫大丫这个猜想第二天就被村里最新的传言给击得粉碎——

莫阿爷和莫阿婆放出话来，他们愿意出高价给小叔叔娶个媳妇儿，婚服和钱一应俱全，只要姑娘年纪小，手脚勤快，听话孝顺就行。

末了还特地加了一句：不要像她家老二媳妇那样长得妖妖娆娆的，莫老二家里过得不好，和阿爹阿娘断绝关系，都是因为莫老二媳妇这个妖魅模样克夫克的！

这话一放出去，青柳村又炸了锅，原本以为莫家的恩怨已经都闹得差不多了，没想到是一桩比一桩厉害。

莫大丫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阿娘在他莫家任劳任怨了十几年，一句辛苦了都没得到过，明明是自家只想着贪便宜，不想着脚踏实力老实干活所以日子才越过越穷，现在倒反过来怪她这个每天在家中干活的阿娘的错；

笑的是事到如今，村里面家家户户都知道莫阿爷和莫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在这儿自我安慰，觉得都是她家的错。

怕阿娘听到这话伤心，莫大丫特地跑过去想到安慰阿娘一番，结果莫老二媳妇压根没放在心上，手里飞快地补着莫二丫前天皮闹摔破的衣服口子，轻描淡写地说：

“骂就骂吧，都这么些年了，阿娘早就想开了，狗嘴里你还能指望吐出象牙来？”

见阿娘不伤心，莫大丫也放下心来，又听莫老二媳妇叹了口气，莫大丫凑过去抱着阿娘胳膊，问道：“阿娘，你叹什么气？”

莫老二媳妇放下针线，慈爱地摸了摸莫大丫的头。

“莫阿爷和莫阿婆两人把闺女的聘礼昧下来就算了，穷人家里也不是没有这种嫁女儿换儿媳妇的事儿。

可这好歹给闺女留一点当作嫁妆啊，怎么就能一分钱的嫁妆也不给，白白把闺女送到人家，这媳妇儿就好当的么？这事干的，和卖闺女似的。”

莫大丫知道阿娘有她和莫二丫两个闺女，为人母的心肯定更能感同身受，跟着一起感叹了一番说道：

“阿娘，你看昨儿小叔叔来把小姑姑拉回家，我还以为是小叔叔疼她，没想到是为了不让小姑姑把聘礼都给了他用来说媳妇儿的事捅出去。”

青柳村和附近几个村子人家普遍贫穷，莫老二媳妇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在镇子上读书的人。这几年她在莫家祖宅，小叔叔因为常年不在家，在家也呆在自己屋里读书，并没有欺负过她们一家，加上莫老二媳妇对读书人向来的尊敬，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小叔叔是莫家唯一不同的人，肯定是读书让小

叔叔有了良心。

现在这样看来，小叔叔读的书全都是喂了狗。

莫老二媳妇感叹一番，突然想起来杂货店，奇怪道：“大丫，你今天不用上工么？”

“啊？”莫大丫乍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昨儿晚上梦里都是梁斌向她告白的事，一晚上反复惊醒了好几次，思来想去今天还是不去了，给彼此都留个空档好好想想，也适应一下告白事件发生后的相处。

“哦，昨儿梁婉姐说最近的大帐都清干净了，买个零星的东西柜台上记一笔就行，让我回来好好陪陪阿爹，他身体不是还没好么。”莫大丫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那行，”莫老二媳妇笑道，“你以前天天都和二丫在家里待着，这忽然一下早出晚归的，我和你阿爹还真有些不适应，二丫也总说见不到姐姐，今天就在家好好陪陪我们。”

莫大丫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下地的东西都在墙脚好好地立着，但家里却不见莫老大踪影，便问道：“阿娘，阿爹去哪儿了？”莫老二媳妇嗨了一声：“你阿爹去镇子上买布去了，这当阿爹阿娘的不给闺女出嫁妆，只有当哥哥凑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