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将军同夏侯道一起围观了邵元松送过来的财产单子, 兴奋的直搓手,“怪不得他们叫他邵扒皮, 我原还想着只是个赖皮而已,没想到还真是小看他了。”
“不愧是商人,这雁过拔毛的德行……真是让人非常喜欢!”夏侯道也啧啧称奇,“以后要跟别人扯皮,必须要带着初奇。”
初奇是邵元松的字,他父母在他十八岁去世, 本来应该由大伯为他取字,但二十岁的时候, 邵始辉忙着在英王府站稳脚跟,后来又因为邵元松重生回来出了一系列变故, 早就忘记了。
不过就算他不忘记, 邵元松的字也不打算让他取的。
这个字是后来在北黎军中,姬星渊为他取的, 寓意不忘初心, 将来可以谱写传奇。
姬星渊看着单子也非常开心,想他堂堂一国太子,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以后可以让初奇去鸿胪寺。”
沈大将军越往后看越是咂舌,“还说南黎穷, 这哪里穷了, 这还是京都一个地方的, 光这一笔加起来, 都能抵得上咱北黎的国库了,啧啧,原来全都藏到世家大族和官员们的家里去了。”
姬星渊笑道,“所以,一个国家的贫富是看百姓,不是看世家,只要百姓穷,这个国家就是个穷国,自然也是个弱国。”
两人深感有理,南黎不就是现成的例子,明明搜出来的财富能抵得上北黎三倍,偏偏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初奇一个人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见见他媳妇儿,你却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小心一会儿不给你好脸色。”姬星渊笑道,“如今他夫人可是掌管粮草分配的。”
沈大将军愣了一下道,“我没去叫他啊……”说罢反应过来,直接扑向夏侯道,“是你这个孙子是不是?又假借我的名义做坏事。”
夏侯道自然不会承认,一边躲一边道,“大将军你这样可不对,怎么能随意栽赃我……”
两人正闹着,李公公通报说邵将军来了,邵元松一出现在门口,夏侯道就扑过去告状,“初奇你给评评理,明明是沈大将军着急着想知道京都的事情,却栽赃说我假借他的名义去叫你的,你说我会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
沈向夏被他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惊呆了,虽然知道他一向无耻,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无耻。
好在邵元松明白事理,没理会他的挑拨离间,冷冷的道,“你不仅不识趣,你还恶毒!”
沈大将军大笑,“可见初奇怨念之深……”
邵元松一眼瞟过去,“很好笑?”
沈大将军反应奇快,立刻闭嘴:“并不。”
欲求不满的人真是惹不得……
虽然很多事情折子上都说了,但还是不如当事人口述更清楚,邵元松将京都那边的情况详细跟姬星渊汇报了一遍。
姬星渊很开心,“处理的不错,我们是收复国土,也不能过于残暴,不过虽说将他们都贬为庶民了,为了防止他们再起什么风浪,稍后还是把他们都分开发配到不同的地方去吧,那么多人,垦荒田也能垦出不少来。”
因为京都打了下来,姬星渊就没有在间梁城多呆,大框架定下之后,就留下沈大将军整顿间梁城,自己则带着年若去了京都。
他如今确实是离不开年若了,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更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没有古代女性那种束手束脚的思想,工作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至少比现他现有的手头的人强。毕竟他这次出来打仗,行政人员带来的不多,即使临时从北黎朝廷临时调过来几个,也满足不了整个南黎的分配。
几个将军都被他赶鸭子上架去暂时管理地方行政去了。
可怜的邵元松,还没抱着媳妇儿热乎几天,就又被迫分离,因为他也被派去青州城整顿军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青州城作为最初被占领的地方,经过两年的休整,秩序都已经完善,邵元松只要按着规矩办事就行,至于整兵训练,自从他发过一次威,大庭广众之下利用职务之便将人揍的鼻青脸肿之后,只要他满脸黑气的往那里一站,就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了,毕竟谁也不想在全军中丢脸。
所以,总的来说,邵元松不算忙碌,这也是姬星渊体贴他连年征战,变相的给他放假了,然而邵元松并不开心。
“爹爹!”
“爹爹!”
邵元松下值回家,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两声稚嫩的童音,回头就看到琼姐儿和旭哥儿趴在旁边酒楼的窗口朝他招手。
不开心的邵元松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容,转身进了酒楼,很快上了二楼。
两个小家伙早就守在门口,他刚推开包厢门就先后被两个小炮弹冲过来一人抱住了一只腿。
然后旭哥儿自觉的张开两只肉肉的小胳膊,“爹爹,抱抱。”
邵元松弯腰把他抱起来颠了颠,旭哥儿如今两岁半了,说话虽然还不够利落,但已经十分淘气,光绿绮和奶妈两个人有时候都看不住他。
旭哥儿攀住爹爹的脖子,朝着琼姐儿露出得意的笑容。
邵元松用额头顶了他一下,空出的手摸了摸琼姐儿的头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琼姐儿已经六岁半了,邵元松轻易不再抱她,也许是跟着她外祖母久了,又或者确实是长大了,也养出了几份文静的模样来了。
“今天为你绣了一方帕子,迫不及待的要来送给你。”坐在窗边的卫氏笑呵呵的开口道。
当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谢氏便改回了卫姓。因为她上半辈子不堪的遭遇,两年前姬星渊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北黎,而是专门找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导她。
当时青州城已经太平,又有邵元松提前置下的家业,卫氏就和孩子们一起留在了青州城的镇远镖局,倒也十分方便。
姬星渊请来的女先生姓柳,在整个北黎都非常有名气,她的才华是一方面,更出名的是她的人生经历。
柳先生出身于没落的伯爵府,少女时期便才名在外,到了婚龄更是有不少优秀男子争相求娶,其中不乏高门大户想聘其为长媳宗妇,但她最后却挑了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只因其承诺一辈子不会纳妾,将和她一同白头偕老。
然而在她出嫁三年,一直无所出后,承诺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决定要纳妾。柳先生什么都没说,男人还对她轻而易举的同意觉得不可置信的时候,纳妾当天,柳先生就将一封和离书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甩在他脸上,转身离去。
祭酒府上和那男人都被下了面子,男人也许是因为愧疚或者什么其他原因,什么都没说,祭酒夫人却气不过,到处嚷嚷说她做的太过,哪个男人不纳妾,而且她也同意了的,需要做的这么绝?
柳先生的回应是,“男人纳妾没错,他错在言而无信,他提前承诺了我一辈子不纳妾,我才同意嫁给他的,而如今他违背诺言,我自然可以离开。”
“祭酒大人可是负责教书育人的,不会不知道君子应该一言九鼎,信守承诺吧?如此,我可要替北黎的学子们担忧了。”
顿时把祭酒一家都堵得哑口无言,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然而这样刚硬的处理方法,对于柳先生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她说的在理,但时人对女子苛刻,众人虽然不齿祭酒家的儿子,但也有更多的人表示同情,而对于柳先生,大家则是彻底的远离,这样的强硬的女子怕不太好相处。太不好相处。
所以,她和离之后的处境并不算好,她父亲因此气病了,哥哥嫂嫂便以此为由将她安置在外头,说怕父亲见了她再生气。实际就是对她不满,害怕连累自家孩子的亲事。
如此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就在众人偶尔提起她,对她的结局唏嘘感叹的时候,柳先生又突然名声鹊起,因为她出了一本书:《新女训》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她吃够了教训,反省过后对于女训的感悟,然而看过之后,却大大的意外,尤其是男人们,简直大惊失色。
无他,这本《新女训》和之前的《女训》、《女诫》的内容简直是背道而驰。
那本书从男女分工讲起,分析了男女分工不同,不代表地位不同,因为女人没了男人活不下去,但男人离了女人同样也活不下去,而没了女人,整个社会都发展不下去。
其次讲了女人的头脑,为什么女人会不如男人?只不过是知道的少罢了,那些历史上获得了足够信息的女人,赫赫有名的诸如吕后、武皇,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男女家庭地位,为什么男人能纳妾?纳妾说到底服务的是男人而已,别说什么开枝散叶,庶出的孩子从出生就没有地位,有多少嫡出的孩子能和庶出的和睦相处?那些争斗内耗,靠的还是正妻去解决。
有那些功夫,多生两个嫡子,齐心协力,比生十个庶子互扯后腿强多了。并列举了几个著名的未纳妾或者纳妾少的人,与纳妾多的人家情况做对比:子孙出息程度,地位攀升速度,家庭幸福感等等,证据确凿,根本就让人无法反驳。
最后她还说了生孩子的问题,表示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要纳妾来生,但如果是男人的问题呢?女人是不是要找别的男人生?
最后一条映射非常明显,众人忽然想,所以柳先生一直没生孩子,是因为祭酒的小儿子不行么?众人一关注,哟呵,还真说不定,毕竟连续纳了几个好生养的妾氏,如今一个都没动静呢……
不说祭酒一家如何愤怒,柳先生这本书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以及骂战。
骂的人自然大多是男人,理由自不必言说,但很多上层圈子中的女性却产生了极大的共鸣,尤其那些饱受妾氏之苦的正室。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氏,她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理家里的产业,有更多的精力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能实现自己更大的价值。
尤其柳先生列举的那些例子,数据列得清清楚楚,那些男人再骂也无法硬气的反驳纳妾是正确的。
总之,柳先生彻底名声大噪,在女人的圈子里受到极高的待遇。
就像她《新女训》中说的,女人只是缺少信息而已,一旦给予她们正确的引导,她们的觉醒也如燎原之势。
姬星渊请了柳先生来教卫氏,效果非常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