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爷实在太逗了。
小虎子汗都下来了,嗓子哑了,和他解释着,一边把他往门口领。
今天天有点热,到了下午,阳光还挺足,整个停车场都空出来做面试现场,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门口聚集了一堆人看热闹的,围的水泄不通。
我走过去,刚要帮小虎子一把,却诧异的突然停住,眼睛瞄着那个瘦弱执着的大爷,这人,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我没出声,拿着小虎子桌面的一叠表格,坐在我的老位置上,翻看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个大爷。
小虎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后面已经有人嚷嚷着能不能快点,只好叫了两个小弟,架着大爷出去,还嘱咐别磕着碰着。。
可那大爷却执着的很,被架走,挣脱着回来,拿着报名表,指着,要排队,嚷嚷着大减价。
实在头疼。
而这时候我已经看得清晰,拉起嘴角,走到大爷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表格。
之前没人注意他手上的表格,只以为他是误认为填表买东西。
看我的动作,大爷一愣,没再说话,只拄着拐杖,抿着嘴盯着我,倒是不嚷嚷了。
后面人还在议论纷纷。
有个排队的实在不耐烦了,“大爷,您就行行好吧,我们这都上有老下有小的等着找工作吃饭呢。”
谁知道那个大爷回头对着年轻小子就是一拐棍,做事要打,那人缩缩脖子,很没面子,却是不敢动手,谁这年头谁敢和老头老太天动手啊,他一个卧倒,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我扫着那张表格,上面只填了名字,“慕容西。”其他的什么都没填,可是那字刚进有力,却带着点浮躁,一点都不像一个暮年老人应该有的字体。
大爷终于被人请出场了。一段小插曲,小虎子继续喊着面试,嗓子在烈日炎炎下都哑了。
我瞄着手里的表格,没动,一直目送那个大爷骂骂咧咧的离开停车场,转身很是不甘心的回头,最后一眼和我对视上。
我扫着那张表,明了的拉起嘴角,盯着那个回头的大爷,此时和这边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场面相比,他站在人群外面的街道上显得很落寞。
他看我只是看着,微微皱眉,最后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面试顺利多了,但是随着这几天看的高手太多,又加上熙熙攘攘的场面实在烦躁,小虎子很是挑剔,一个打泰拳的小伙子本来自信满满,可是大概是晒得久了,竟然脚底打滑,惹来一阵哄笑,脸都憋红了。
还有个肌肉男,上来直接来了一套健美操,围观的人一阵叫好,可惜哦旁边一个小弟抬脚踹过去,人直接飞出去,疼的流眼泪了,和自己男子汉的形象大相径庭,让人大失所望。
小虎子有些气馁,看看后面还有个十几人,命令原地休息,拿着表格闹心的挨个研究。
我靠过去,递给他一瓶水,小虎子愁眉苦脸,“全都华而不实,您看看,这几个,都是今天选出来还行的,但是没有第一天出彩,看来是知道的人多了,想浑水摸鱼的也多了。”
小虎子口干舌燥,直接干了一瓶矿泉水,嘴唇有些发白,身上的T恤都湿透了,脸上的疤在阳光下显得醒目极了。
自从小虎子再次被我提起来后,人变了很多,以前最爱油嘴滑舌,无事都要说出三分话来,现在却不怎么爱说多余的话,有事说事,都说的重点。
做事也认真,剪去了以前最宝贝的烫成卷的韩式头发,不当欧巴,当起了硬汉,剃了个圆寸,配上脸上那道疤,这几天晒的有点黑,目光沉稳,整个人都变了样。
和以前的小虎子完全不同。
自从我上次和他说过人要有价值后,他就和飞猫派过来的两个小弟学了点拳脚,不过那人伸手也不怎么好,但是身体比以前强了,不是那个妈妈桑一把就能推到的时候了。
那边面试的,原地坐下,有小弟去给送矿泉水,可就这场面,边上还是围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都是住在附近的,所以知道这天上人间是什么地方,以前总看这些小弟耀武扬威,没想到这里招小弟也这么有意思。
我皱眉看了一眼吃瓜群众,“怎么让人进来了?”
“一开始都在停车场外面,可是不知道怎么着越走越近,有小孩子先偷偷进来,呵斥两次也不听,后来人越来越多,轰出去又进来轰出去又进来,我想着,看就看吧,反正咱们这也是最后一天了。”
我点头,探身却瞄到了人群中有人拿手机录像的,微微皱眉。
小虎子给我指着今天的收货,我查看着表格,和他说的差不多。
“三天招聘,第一天人最少,招到的人最多,没想到第三天人最多,现在好的却一个都没看见。”
小虎子有点气馁,觉得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没给我招一个军队就是没完成任务。
我哭笑不得,“拢一拢也有十几人了,而且中间还有几个是难得的好手,平时想收的小弟都收不来,我说了,咱们的小弟要精不要多。我要是警精华低调。”
好几十人要是警察还不管就是有问题,再说兴安怎么可能允许手上有个好几十人的大姐大在他们地盘上。
小虎子点头笑笑,“还是娇爷想的周到。”
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一直忙活到了天黑,看客少了,一个个的都回家买菜做饭了,下午时候还爆满的停车场,逐渐没几个人了,面试的也最后几个了,满地塑料袋食物包装袋倒显得有点人走茶凉的感觉。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金黄的斜射在停车场上,后面就是金碧辉煌的天上人间大楼外墙,倒有点恍然隔世的错觉。
小虎子看看表格,小弟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喝着矿泉水,嘟囔着,“没人了吧。”
可翻转表格竟然还有一张,小弟张望半天,嚷了一句,“三百五十六号,三百五十六号在哪里,走了吧。”
小虎子听着小弟嘟囔着,微微挑起眉头,我也好奇的凑过去看,倒是不甚诧异,那张没照片的表格上是用繁体字写的,很清风典雅,却又苍劲有力。一下对这个最后面试的人好奇了。
“没人啊,走了吧?”
小虎子耸耸肩。我从他手里拿过表格,上面的名字也是繁体字写的,“吾生”。
我淡淡的念出来,面前的阳光却瞬间被一道黑影挡住,真的是瞬间,我低垂着眼睑,只感觉眼前突然一黑。
还没等抬头的零点零一秒,面前就有人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的如水,“你好,我是吾生。”
小虎子正喝着水呢,刚才和我凑在一处看那张表格,此时一口水喷出来,诧异的抬头。
周围刚才小弟百无聊赖的都开始收场子了,都没注意这边此时听到声音一回头,一个手里还抱着一箱矿泉水的小弟一下跌倒,“尼玛,这啥时候站了个人。”
而我抬头看到的是那人背对着斜阳,逆在光线里,周身像是度了一层光晕,穿着一件湖蓝色,具体看不出来什么质地的,有点粗糙的衣服。
样式有些奇怪,是缅襟的,腰上扎了个同色的布面腰带,头上虽不是光头但是也差不多,比板寸还短,像是胡茬一样泛着青色。
人很清瘦,大概一米七八左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而那张脸逆光看不太清晰,只感觉轮廓上棱角分明。
我站起身来正对着他,那张脸变得清晰,我忍不住提了口气,看着那低垂眼睑的人,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像是永远不曾抬起的眼睑下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对,那双眼睛似乎和我见过的全都不同,注意到我看他,那人喉咙滚了滚,抬起脸。
我有些呼吸加快,手指攥紧,别开视线,很少能有人让我主动别开视线的,可这人不是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相反,他那双眼睛太简单太直白,坦坦荡荡。
说不上多帅,可是整张脸却是不染尘世的纯净,似乎周围的一切,这个个花花世界,都和他无关。
和他的名字一样纯净直白。
我慌张掩饰自己的紧张,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会被一个小男生所迷惑,我可是心有所属的人了。
咳嗽两声,将视线移到那张表上,可我低下头才察觉到她衣襟上面并没有水渍,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刚才小虎子明明喷出一口水。
转头,却看到小虎子张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颤抖着指着对面的人,“娇爷,这人这人。”
我看过去,那个吾生一只手全是水,从口袋里拿出手绢之类的,和衣服同款颜色擦了擦。
耳边是小虎子略微惊恐的声音,“这人,用手接住了水。”
用手接住水,什么意思?
我低头看表格,上面全是繁体字,原谅我这个半文盲很多看不懂,皱眉勉强的看了个大概,不懂的地方就假装询问,对方很坦然的回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辉山在哪啊?”
“浙江以南那边有很多山,其中最里面的一座就叫辉山。”那人回答。
其他小弟也有兴趣的围过来,我注意到那人鞋子也是布鞋,身后背了个布包,很简单,清淡的有些怪异。
“辉山禅语寺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