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县令自小有神童的传闻,自问这么多年治下没什么难倒过他的,没想到,今日被燕王的几句话给绕糊涂了。

“殿下也算苦主,问一声您的想法,也属正常,所以,殿下的话下官真的不太明白。”

秦恪点头:“地方政事,军中人不参与,若你是询问意见,我自然说得,否则,被有心人误传,会以为我心大,想把整个西北抓在自己手里。”

仲县令无语,燕王的岳父算是他的上官,难道平日里燕王从不与岳父谈及地方政事?

他还真不太相信。

“下官绝对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秦恪手握紧:“游公子被打,并不无辜,所以,他只能承受。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若是这次因他被打怪罪苦主,那么,将来天擎关的纨绔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当街欺辱女子,强抢良家妇女。那么,到时候仲县令是助纣为虐呢,还是重新为民出头呢?”

“那样的事不会有,今日游公子有错,该打该罚。”

“大人,我家公子已经是重伤了。”

秦恪知道游家出钱资助天擎关军资,他也不想让虞大将军过分为难。

“这样吧,将游公子收监,若游家能拿出足够的钱财,可以赎出去,这些人都关起来。”

也许宝昕他们会不满,就当自己再次给大舅父一个面子,毕竟兵部时常延误军饷,若是士气受损,吃亏的还是百姓。

“那好,就这么办。这曾副将……”

曾副将还没醒,仲县令不由自主看向依佧,依佧撇嘴,“无碍。”

“来人,带上曾副将,我们去见虞大将军。”

他想知道,在大舅父心目中,是这个左膀右臂重要,还是他这个外甥值得帮衬。

总要知道别人的真实想法,知道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才明白该做出怎样的应对。

虞大将军此刻正在军中,与二子思义商议要不要接女眷过来的事。

“父亲,五娘早就想过来了,而且,虞雯一直不回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儿,总得有人从中斡旋。和离什么的,还是不要轻易提起。”

虞廷学叹气,对这个女儿,他的确太娇宠了。

他记得,当年西梁犯边,当时位置上还是老西梁王在位,他们粮草不济打得艰难,足足僵持了近十日,没想到夫人生下虞雯之时,援军到了,天擎关解了困。

所以,他一直认为虞雯那是他的福星。

女儿嫁得不好,他也心疼,可是懂不懂就和离,难道这一辈子时间就浪费在不断和离上?

“若是当年与表弟的事情成了……也不怪表弟,他只是把妹妹当自己的亲妹妹,唉。”

虞廷学可不这么想,他一直觉得,秦恪不点头,那是因为心存妄想,不愿意与虞家结亲。

以前有太子妃妹妹护着,太子一旦登位,秦恪作为嫡子,储君之位稳稳当当的,可他太蠢笨,居然娶了一个庶房嫡女,不仅对他没有任何帮助,还时常拖累他。

这样的人,若无人死心塌地拼尽全力扶持,永远也登不上那个位置。

不,也许现在秦恪回到京城的机会,都已经很渺茫了。

“他错过了阿雯,其实就错过了虞家。我倒是有个想法,若是能将倩儿许配秦炎悰,你觉得……算不算天作之合?”

虞思义摸摸鼻子,倩儿娇俏,靓丽无双,若能嫁进东宫,太子妃又是姑母,想来无人敢寻她不是。

将来……虞家就是国丈了。

“爹,你的想法还是挺好的。他们年龄相当,绝对能恩恩爱爱。”

“嗯,不是我势利,虞家族人众多,我们也要为儿孙考虑,为虞氏一族着想。你以为你姑母不心疼阿摩?没办法,她也得有取舍,才能保住她太子妃的地位,保住将来国母的地位。最近啊,你表弟东奔西跑不干正事,呵呵,看来他自己也明白会在西北终老了。”

“爹,别这样说,无论怎样,他还是皇孙,还是姑母的嫡子,这个就算褫夺他的封号,也是改变不了的。”

“那又如何?你不知道从古到今,多少皇子皇孙落魄,至死连口薄皮棺木都没有。希望你表弟运气足够,哪怕到了那地步,还能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跟虞氏彻底崩裂。”

“大将军,燕王带了人过来,有事想见大将军。”

虞廷学“呵呵”两声,“说到他,他就来了。走吧,去看看你的好表弟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今年过年,秦恪只带着宝昕去拜了个年,后来也没再去,虞廷学一直很不满,原本以为是宝昕吹了枕头风,恨着宝昕,后来连秦恪也怪上了。

倒不是稀罕他们的陪伴,而是燕王不来,整个天擎关的人都在议论,说他们舅甥俩闹翻了。

而且,监军府请下面的虾兵蟹将参加宴会,也没邀请大将军府,虞雯也就是小小的闹腾,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于躲着大将军府吗?!

走到外面,看见秦恪身后躺在板车上的曾副将,虞廷学怒了:“燕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动本将的手下,是对本将不满了?”

“大将军,详情,你可细问曾副将身边的兵士。”

曾副将出门,带了十多个兵士,只是没有全部带上公堂而已。

那兵士眼珠骨碌碌一转,跪下正要说话,秦恪“仓啷”一声拔出雪亮的战刀:“不说实话,你要明白自己的下场。”

虞廷学气得身子颤抖,这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还听什么说词!

“表弟!”

“表哥莫急,听听曾副将在县衙做的好事。”

兵士伺候曾副将,没怎么上战场,早就被秦恪露出的血腥煞气给震住,哪里还敢胡编乱造。

板车上,曾副将幽幽醒转,听到了兵士的回话,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变白,慢慢撑起身子:“大将军,末将错了,敢做就敢当,请大将军责罚。”

曾副将风流的性子,虞廷学很清楚,恨恨地指着他:“你……”

那是燕王妃,还有住在监军府的巫女,这样的人他也敢动?不是把话柄主动送到秦恪手里吗?

当然,事关燕王妃的名声,不能说。

“不遵军纪,插手地方政务,对良家妇女出言不逊,本将军罚你鞭刑三十,你可有不服?”

“末将……领命,谢大将军不杀之恩。大将军,游家对军中支持甚大,还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虞廷学已经知道游公子下了狱,摆手道:“我知道,你先顾好自己吧。”

曾副将被押了下去,就在稍远的校场执行鞭刑,也是打给秦恪看的意思。

秦恪看那鞭子高高举起,他的心如同浸在冰水里,寒冷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