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将怀里的信函掏出来,递给宝昕,自己两手捧着热茶,氤氲的热气仿佛能暂时掩盖他的软弱。
宝昕看着信,这心如同冰坨,沉甸甸冷冰冰的,整个人比秦恪还绝望。
自从太子替皇帝分担朝事,宫内的许多事也由太子妃代理。
中秋宴请,皇后借口身子弱,庞贵妃不愿惹麻烦,没人替有孕的太子妃分担,太子妃又不愿意让侧妃丁氏露脸,只好自己撑着。
总算身边的人还算得力,又有往年的定例参考,总算准备得还算齐备。
虽然男女分了席,可太子身为储君,是要带着太子妃亲自斟酒到皇帝跟前祝福的。
皇帝看她辛苦,免了她跪拜,恩赐他们夫妻上前,坐在离皇帝很近的地方说话,这也算是嘉奖太子妃的辛苦。
没想到变生肘腋,在御前伺候的宫婢上前斟酒时,太子妃低头间发现一丝银亮,瞬间警惕,看宫婢朝陛下走去,她大喊:“父皇,小心。”
手快地扯住宫婢的衣袖,毕竟出生武将家,就算多年养尊处优,那也比一般的文官家姑娘力气大。
宫婢使劲甩没甩掉,便拖着她拔出匕首刺向皇帝。
太子妃一个跌绊,正好挡在皇帝身前,匕首刺进大腹便便的太子妃腹部,胎儿死亡,太子妃昏迷,至今未醒。
整整十日了。
宁宝昕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秦恪叹气:“你看,倒惹了你伤心。”
宁宝昕想起前世自己的孩子,虽然不爱他也并不期待,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她的屈辱,可孩子无错,她不恨孩子。
估计她没了,孩子也活不了多久,就宁宝祺那性子,如何能长久容忍?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死得太冤了。
那么多侍卫,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都是死人么?
“太子妃……不该出头,管他的,自保最重要。”
秦恪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将她搂过来,头靠在她颈边:“是啊,娘亲,真是太傻了。谁能比她自己重要?那应该是太子表现的时候。”
宝昕本来有些不自在,听秦恪这般说,又有些想笑,那是他亲爹好不好?!
一边落泪,一边嘴角挂笑,这表情,也是没谁了。
“没事的,太子妃一定能很快醒来。你放开我,我去打点一番。”
“不用。”
“要,至少外番的一些药材还是可要带些回去,万一有用呢?那是你娘,从未放弃过你的亲娘!”
秦恪起身,定定地看她:“好,那就先谢谢你。”
宝昕顾不得披头散发的模样,风一般地跑了出去,叮嘱香岚她们准备,又跑去寻依佧。
依佧也刚刚洗漱,看宝昕的模样,打趣她:“怎么?今晚准备陪我说话吗?”
“不是。依佧,若是一个人被刺杀先失去了孩子,然后昏迷不醒,会是什么原因?”
“要么伤重,要么,不愿意醒来。”
“不愿意醒来?还有这样的事?”
“有啊。你说的是谁?”
“阿摩哥哥的亲娘。那除了药材,有没有救醒的方法?”
依佧围着宝昕转了几圈:“没看见人,不好说。”
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宝昕,那里面写的全是“求我啊”。
宁宝昕突然跪下,吓了依佧一跳,一把将宝昕扯起来:“疯了?有话好好说。”
“依佧,能不能劳你走一趟?太子妃一直对我很好,而且,很亲和,我觉得,我爹爹能安然,与她也是有些关系的。我很为她心痛,希望她快些醒来。她已经不幸失去了腹中的胎儿,不能再让阿摩哥哥和他的弟弟妹妹失去亲娘。”
宁宝昕真的很心酸,一直哽咽着,虞氏那种脸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晃动。
“我说过,要将阿摩哥哥当家人,其实,我将太子妃也是当作家人看待的。若是天意,也就罢了,可若是还有点希望,总想努力试试。”
“知道了,别哭了好吗?这是小事,真的。别说她只是昏迷,只要她没死,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给你弄回来。”
“谢谢,谢谢依佧,但凡你又所需,我必竭尽全力。”
“哦,我说过了,有异宝给我就是,嘻嘻。什么时候出发?我准备一下。”
“天明即走。依佧,真的谢谢你,这事,就拜托你了!”
“别跟我客气了,假!我得早些歇息,还要做些准备,你放心吧。”
“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依佧定定地看着宝昕:“你这丫头!我没外待你,也希望你别把我当外人,人与人的缘分很奇妙,我们都得珍惜。”
秦恪等了好一阵,没看见宝昕回来,到窗前打了个手势,石修很快消失,没一会儿又赶了回来,将看见的听见的回禀。
听说宝昕为了他的事,都给依佧下跪了,秦恪的心好一阵激荡。
是的,娘一定没事,她还得喝媳妇茶呢。
宝昕回来了,秦恪告辞:“瑾儿,谢谢你。”
“你知道了?我也很关心太子妃的,她对我那么好,对你那么好。”
“瑾儿,你能不能现在给我答案?也许,这次回京,祖父会定下我的亲事,强制性。”
“我……”
宁宝昕满心都是太子妃的事,脑子里一片混乱,哪里还能说出答案!
“现在还早,你睡吧。我卯时末出发,出东城。”
什么意思?
秦恪深深地看她一眼,瑾儿为他着想,为他付出许多,他不会逼迫她做决定,可是,他希望能在回京前,得到瑾儿确切的答案。
未来,他希望是两个人共同努力,共同争取。这份苦他来承受,那份甜让瑾儿品尝。
他知道,瑾儿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也许,这个消息能使昏迷的娘亲高兴,说不定不用什么手段就能醒过来。
他本来可要借宿在县衙,可是,他不想影响宝昕的决定。
他很在乎宝昕自己的意愿,这对他很重要。
宁宝昕有些发傻,秦恪这一趟,到底要达成什么目的?
皇帝想给他定下亲事,那就定呗,那又怎样?
宁宝昕略过自己心中的不甘,气恼地一直嘀咕。
枉她还去求了依佧帮忙,他就是这般对待她的?
她还不信了,太子妃人还昏迷着,皇帝不感恩,还能强制定下秦恪的亲事?
不对,若是以冲喜的名义呢?
宁宝昕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迷糊了过去,陷进乱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