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不然一旦被追兵发现,他就成瓮中鳖了。重耳将手放在窖沿上,双手用力一撑,刚想爬出水窖,突然又一个人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刚好砸到重耳怀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结果两人一起掉落水中。
掉落水中的两人狼狈扑腾着,水窖里水花四溅,过了好一会儿,掉下来的那人先攀到水窖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哼唧着:“哎哟喂,我不就是住个店吗,怎么就赶上命案了!”
水下的重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用力将身子向上一拱,浮出水面吐出一口水花,这才发现刚才压在他身上的,竟然是一个头发凌乱、面庞清秀的少年,他惊问道:“你是谁,为何坐我身上?”
那少年见重耳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吓了一跳,一边拿脚踹水里的重耳一边大叫道:“哇,水鬼!”
重耳被踹的快招架不住了,拼力抓住窖沿,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大声喊道:“我不是水鬼,我是人!”
少年一听,仔细一看,突然笑道:“原来是你啊!”
重耳奇怪地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少年,他被水泡湿的衣服贴在身上,看得出他身形很瘦弱,最特别的是他的手上还挂着一串手串,重耳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但见少年一副“我知道你是谁”的表情。重耳不由纳闷道:“你认识我?”
少年心想,我当然认识你啊,你就是那个徒手制服野牛的勇士。他正想告诉重耳,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在喊:“这儿还有间屋子,到里面看看!”
他们追来了!重耳和少年同时脸色大变,就在房门被追兵撞开的一瞬间,重耳以手为刀,劈开了一个大葫芦瓜,将其中的一半扣在少年脑袋上,自己也顶了一半,两人迅速的沉入水中。几乎是同时的,水窖的门被撞开了,几名黑衣人冲入房间四处查看着。
此刻的房间,除了水面上漂着几片零散的瓜菜,并无异样,黑衣人头目持剑在水窖里翻搅了几下,重耳能明显感到剑在自己身边划过,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黑衣人头目见水里无异样,又在屋里巡视了一番,对手下说道:“说不定他就藏在附近的村子里。你们去带人放火屠村,就说这个村子感染了瘟疫,不让一个人活着出来!”
躲在水下的重耳听到附近的村民要因他遭劫,神色大变,扑腾着要上来。少年用力拉住了重耳,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此时若出去拼命,以他一人之力,非但救不了人,只会白白枉送了性命。水下的重耳不知自己有没有流泪,但他知道,他已在心中哭泣了无数次。
黑衣人撤走后,两人赶紧爬上水窖,继续向远处逃去,望着身后被烧成废墟的村庄,重耳的眼眶湿润了,一想到晋使和此处的村民都因他无辜送命,他又悲又怒。他在草原上并无仇人,自从踏上回晋国的路就一直遭遇不断,看来是晋国有人不希望他回去。但这人是谁,他无从得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到晋国见到母亲。
重耳看着火堆,想起那些因他而丧命的人,想到晋使,之前重耳还取笑他、捉弄他,觉得他是个装模作样的坏人,但在最后竟是他保护了自己。重耳遗憾地说:“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为我无辜送命!是我对不住他!”
少年劝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是想开点儿,先顾着自己吧!”
重耳悲愤地说:“眼看晋使为我送命,我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我怎能只顾着自己?”
少年仰头看着重耳反问:“那你想怎样?”
重耳看着火堆,目光变得凛冽起来:“我要查明真相,替晋使和死去的人报仇。”
少年突然哈哈大笑,重耳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少年说:“那些杀手训练有素、出手狠绝,他们不贪财物,目的只是杀人,很显然,他们是执行任务的正规军,而且他们还有晋国口音,你以为——以你的力量惹得起吗?我劝你还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重耳摇了摇头说:“现在我不能回去。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查明一切,不能让晋使他们白白牺牲。”
“你要怎么做?”少年问道。
重耳想了想说:“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是晋国口音。我原本就是要去晋国的,看来是有人想阻止我去晋国。既然这些杀手来自晋国,我只有回到晋国才能查明一切。所以,我要去晋国。”
回晋国?少年笑了,说道:“你?凭你一个人山高水远地要回晋国?你口气真大!你说说你怎么回去?没听他们说吗?要一路追杀,我估计这个时候所有的城关都会设卡,你要飞过去吗?”
重耳愣住了,他从小生活在草原上,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规则与险恶。不过凡是总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总会克服困难的。
他不再去回忆这几天的悲痛,转身问少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少年说他从齐国来,要去晋国见一故人,可以和重耳同行。
重耳走过去,搂着少年的肩膀并排坐下,亲热地说:“太好了,你能从齐国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也定有办法去晋国!”
没想到少年猛地一把推开重耳,慌乱说道:“行了,你不必跟我这么亲近,坐远点儿。”
这小兄弟也太见外了吧,重耳笑着把手又搭在少年肩头上说道:“我们一路同行,同吃同住,自然亲近,怎么你还害羞啊。”
少年又赶紧推开重耳的手,板着脸说:“我这人孤僻,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好奇怪的少年啊。他推重耳的时候,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重耳突然想起那日在草原上,似乎听到过同样的铃铛声。他本能的伸手抓过少年的手,少年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精致的手串,手串上有六个亮晶晶的小铃铛,手一动,铃铛叮当作响。
少年被重耳抓着手,满脸通红,斥道:“你干什么!怎么还上手了!”
重耳认真地看着手串说道:“我觉得这个手串,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少年听重耳如是说,满脸通红的推开他道:“行了,我又不是谁家的玉姝,你不必这样跟我套近乎!”
重耳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少年说:“我不是套近乎,是真的觉得熟悉。”
原来重耳不是在调戏他,少年这才放松了下来,他故意晃了晃手串,笑着说:“那也说明我们有缘!”
重耳奇怪的问:“是有缘,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戴女人的物件出门?”
少年一顿,骄傲地瞪了重耳一眼道:“你懂什么啊,这是我们齐国最时兴的风俗,真是少见多怪!”
重耳只好笑笑,真是个奇怪的少年。这时重耳发现刚才慌乱中竟忘记问少年的名字,于是向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重耳。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少年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重耳微笑道:“齐姜。”
重耳这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与此同时,晋国皇宫里狐姬夫人的生活也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