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在空中弯曲蛇行飞行着。
因为弓弦回弹的方向和箭滑出弓窗的方向有一个夹角,弦的推力方向与箭的初始滑行方向不一致。没有作用在箭的中轴方向上,这种不均衡的用力导致箭矢发生了侧向的运动。而箭本身的惯性又会阻碍侧向的运动,从而导致箭滑离弓窗之后来回甩动。
磅数小的弓,如果箭太硬,弦在推动它的时候甩不起来,那它就会直直的离开握把,箭羽必然会擦在握把上,影响精度。而对于高磅数的弓,如果箭太软,就会甩的太厉害,可能箭在将要离开握把时箭尾甩回右侧,还是会擦到握把,更极端一点,甚至可能会直接甩断,伤害到射手。
这种无法避免的弯曲,在瞄准大型目标的时候问题不大,但用来瞄准针尖大小的目标,便十分的致命了。
李庭芝屏住了呼吸,他迄今为止所射出的箭矢早已经超过了七十万支。在这积年累月的练习之下,对箭矢的轨迹有一种神而明之的神奇直觉。但即使如此,想要命中一个针尖大小的点,他的把握也不超过三成。
在箭脱离弓弦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安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射中了,这头怪物蛞蝓必死无疑。
沉睡之中的韩芷打了一个寒颤,她的意志已经被体内的龙蛇侵蚀了大半,这让她拥有了野兽般的直觉。
她感觉到一阵极度的森寒,那是死亡降临的感觉。
身体的反应甚至要比意识快了一大截,堪堪在箭矢射中的前一刻,蛞蝓猛的向前一窜,避开了要害。
激射的箭矢射穿了蛞蝓胶质的表皮,扎入肉中。这一支箭相对于蛞蝓庞大的体型来说,只是相对于被针刺了一下。酸液分泌而出,箭矢上立即浮现大量的气泡,片刻之后,这支质地为高耐腐蚀性铝合金的箭矢便被腐蚀殆尽。
埃波利耶塔蛞蝓本身便具有猛烈的毒性,箭矢上河豚毒素强大的毒性,也仅仅是让她的身体麻了一下。
她的两只触须在空中摆动着,观察着来袭者。
“庭芝?!”
韩芷认出了李庭芝,心中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此刻体内的龙拳正在休眠,她的意识还没有被贪婪的食欲所占据。
埃波利耶塔蛞蝓的腹部布满了一道道有力的横褶,紧贴着墙面,做波浪状的蠕动,爬行的速度极快。一瞬间便从墙上窜了下来,向着李庭芝冲去。
李庭芝的内心早已经悲愤至极,面对着冲来的巨大蛞蝓。他扔掉了手中的反曲弓,抽出长剑。在此刻,他想起了向着风车冲锋的堂吉诃德。现在的他,想要与如此恐怖的蛞蝓对敌,与堂吉诃德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剑术未精,想要刺中高速移动的红点难如登天,若是刺不中红点,就算将整柄剑刺入蛞蝓的体内,也只是疥癣之疾罢了。
距离更近了,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见蛞蝓体表的每一处细小褶皱,和皮肤下方的血管。淡蓝色的血液在血管之中流淌着,仿佛一张大网。
那些红点近在咫尺。
李庭芝的精神高度集中。在他的视野之中,那些红点的仿佛在变大,初时只有针尖大小,下一刻便有笔尖大小,就在那蛞蝓即将扑中自己的时候,变为了指头大小。
他忽然想起了《列子》之中纪昌学射的典故,纪昌向飞卫学射,飞卫便让其用牦牛尾毛系住虱子悬挂在窗户上,南面望之。十日之后,眼中的虱子渐渐大了,经年之后,他眼中的虱子已经有车轮那么大。如此之后,射箭百发百中。
早先李庭芝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以为只是文人编出来的故事。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书中所说都是真的。
内息奔腾,经由手太阴肺经涌至少商穴。长剑登时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发出嗡嗡剑鸣。
论起快剑,搜神驱鬼剑法之中共有两式剑法最快。一式为驱鬼剑法之中的鬼出电入,出剑犹如鬼影,阴狠险峻,一剑既出,敌人只能看见青影一闪,便被割去项上人头。一式却是搜神剑法中的雷部剑式雷厉风行,出剑犹如天雷彻地,剑闪如雷,对手中剑之后才能听见那轰鸣剑啸。
李庭芝因为时间有限,搜神剑法只是练了个架子,只有这驱鬼剑法在张红玉的指导下,已经深知其中三味。
气息运转,这一招他已经练了数百次。此次面对这如同火车头一般冲来的蛞蝓,他依旧不慌不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像之前所练的那样,一气呵成。
剑光一闪,血光迸射。
蛞蝓庞大的身体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几乎足以将她整个身体破为两半的巨大伤口。蓝色的血犹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大量的黄褐色黏液与泡沫从伤口处涌了出来,试图止血。
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高频尖锐,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疯狂的打滚着,撕裂身体的剧痛让她痛不欲生。
李庭芝突然心中一酸,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有些奇怪莫名。
手中紧紧的攥着长剑,他准备看准时机再刺一剑,将这头该死的蛞蝓彻底斩杀,再取出她体内的韩芷尸体安葬。
【这是真视魔眼!这居然是真视魔眼!】
沉睡着的龙蛇意识被这一击惊醒了,它惊喜而又狂躁的大叫着。只有真视魔眼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以无厚入有间,一剑斩杀乃至重创敌人。
【杀了他!吞了他!将他的眼睛抢过来!同时拥有龙拳与真视魔眼,就算是邪神之中最强的阎摩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龙拳贪婪的本性在躁动着,催促着韩芷将李庭芝彻底吞噬。
“不...我不会杀他...你不要逼我...”
韩芷残存的意志抵抗着。
【真是无能的女人!】
龙蛇在侵蚀了韩芷的意识之后变得越加强大,它冷哼了一声,直接侵占了韩芷对身体的控制权。
【既然你不上,那么我便上了,如果让你得到了真视魔眼,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