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听见潘奇如此说话,气得哇哇怪叫,举锤便向潘奇砸去。潘奇虽然功夫不如从前,但身法却还是相当地灵便,他一个侧身,便将这一锤让了过去,接着大吼一声,身子腾空而起,一招摩云腿,踢向这人腹部。平素里潘奇这一招下去,就是铁打的金刚也会轰然倒地,但今晚之事却是全然不同,这人不但没有倒下,只听一声闷响,潘奇反而跌出几尺开外。
“哈哈哈……。”这人大笑说:“我道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这等本事也敢到二十里铺来撒野,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你认命吧。”
原来这人练的是外家的横练功夫,加上一身蛮力,倒也非同小可,潘奇本就无甚内力,这一脚踢了下去,反被他的劲力反弹回来。这人紧接上前,挥起手中瓜锤,对准潘奇头颅就要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潘奇准备闭眼受死时,场中掠下一道黑影,只听“噗”的一声,拿锤这人的脑袋,飞出一丈开外,身子还兀自站在原地,一腔热血喷起老高。
这一下变化,竟将在场人众看得呆了,胆小之人早以惊呼得叫出声来。只见掠进场中之人,一身玄色素衣,个子不是很高,却显得很是精神,只见他黑纱蒙面,一对黑而大的眼睛,透射出阵阵寒光来,潘奇一见,便知来的这人正是林锦云,他心中甚觉奇怪,她不是到燕京去了吗,怎的会在此地现身,不由得问道:“司马少侠,你,你怎么来了?”
林锦云不回答潘奇的问话,而是走到没了脑袋的武师身边,将手轻轻一推,这武师的尸首才轰然倒地。她用眼慢慢地扫了众人一圈,直看得这些人心中发毛,这才冷冷地说:“你们这些狗贼,是一个个自尽呢,还是要我动手啊?”
这曹乞儿不知锦云什么来头,就只知道这个蒙面人一上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便将他平素里敬若天神的武师的头颅摘了下来,此时他早已吓得肝胆俱裂,不知如何办才好。待听到林锦云一番话后,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声嘶力竭地喊道:“放箭,快放箭。”
曹乞儿话音刚落,羽箭立即象飞蝗一样地向林锦云迎面射到,只听林锦云“咯咯”一声娇笑,人已象只大鸟般跃在半空,羽箭纷纷从她的脚底下射过,连她的衣角也没有碰到一块。待这些人想搭箭再射时,林锦云早以到了他们跟前,就听“喀嚓”之声不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一时,曹乞儿等恶徒皆以躺倒在血泊之中,无有一个活着的了。
林锦云将蝉翼刀的血迹在曹乞儿的尸首上,擦了个干干净净后,来到了潘奇的跟前,说道:“潘大侠,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我速速离开吧。”
潘奇乃是久历江湖之人,听林锦云这么一说,于是点点头说:“司马少侠说的甚是有理,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就走。”潘奇身边本就别无他物,拔腿便和媚娘向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如此又向南行走了两日,便进入了分宁县境的漕口镇,此地离黄龙寺已不消半日时辰了。自离开二十里铺后,从一路上与林锦云的交谈中,潘奇这才知道,林锦云一路上都在暗中保护着他。潘奇性格豪爽,不善言词,虽然在心中万分的感激锦云,嘴上却是不知如何的表达。这也难怪,潘奇这一生行侠仗义,不知救过多少人性命,有的只是人家对他千感万谢,他何曾向别人感谢过救命之恩。
潘奇对身边这怀有绝世武功的姑娘,心中好生钦佩。她的兄长司马昊,潘奇只是在汴梁城外才认识的,对司马昊的来龙去脉知道不是很多,对林锦云他知之更少。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姑娘,潘奇总是想多了解一下。但每当潘奇谈起师门趣事,或人生经历时,媚娘要不是闪烁其辞,要不便是沉默不语,从不正面回答,好像对师门之事讳莫如深。潘奇深知武林规矩,不便再向她问及这类问题,只是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而林锦云则恰恰相反,她不仅知道了潘奇乃是陈墨雨的救命恩人,同时也知道潘奇乃是陈墨雨学武的引路之人,而且两人都出于圆性法师的门下。她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潘奇就是自己恩师的独生儿子,与她自己便是师兄妹的关系了。
一路来,林锦云几次欲对潘奇表明他们之间这种关系,但其中关系实在太为复杂,一来他们年令相差太大,怕他面子下不来。二来他重伤初愈,又闻从未谋面的母亲去世,对他的情感世界打击实在太大。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奉师命大闹黄龙寺,打伤圆性的事情,一旦为潘奇所知,不知潘奇会作何感想。所以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坦露自己身份的时候,为了不使潘奇难堪,所以林锦云一路上,避免回答此类问题,就是潘奇有时提到,她也是吱吱唔唔地耳搪塞过去。她为自己那天决定一路暗中护送潘奇,是做得多么地正确,这样既报了师父的再造之恩,也为英雄侠士尽了一份力量,从而心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这天,二人下了一个山坡之后,只见林锦云对潘奇一拱手说道:“潘大侠,此离黄龙寺已经不远了,料想前途再也不会有事了。我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潘奇闻言停住脚步,看了看林锦云说:“烦请司马少侠随我前往黄龙寺一歇,容我尽地主之谊。”
林锦云笑了笑说:“黄龙寺乃是佛门清静之地,我乃一女子,冒然前往,实有诸多不便。就不叨扰了。”
潘奇接着说:“距黄龙寺相去不远有一谷,名唤锦绣谷,谷内四季如春,气候十分宜人。乃是我与我师弟陈墨雨练功居住之地,司马少侠若是不嫌弃,随我到那里小住几日如何。”
听到陈墨雨三字,林媚娘心头一震。连忙摆了摆手说:“潘大侠不必客气了,在送你到此之前,我本待是要前往燕京去的。现以耽搁许多时日,我不宜再在此地停留了。”
潘奇想了想说:“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强司马少侠了。大恩不言谢,容图日后相报。”
“潘大侠说那里话来,你与我父亲司马逢春乃是结义兄弟,便是我的叔伯辈,我能做到这些,也是一个晚辈理所当的。”林锦云接着又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潘大侠能否应允?”
潘奇连忙回答说:“司马少侠有什么事儿吩咐,尽管说来,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当义不容辞地替少侠办到。”
林锦云点点头,忙将“红儿”唤近身边来,接着又府下身去,用手抚摸着“红儿”的脑袋,眼中竟自掉下几滴泪来。然后又站了起来,指指“红儿”对潘奇言道:“它名唤‘红儿’,是我师父的心爱之物,与我师父相依为命几十年,一路之上你也看到了,它颇通人性。我此番前往燕京,带着它实有不便。我还想央求潘大侠将它带黄龙寺去,待我事成之后,定当亲往黄龙寺将它接回,不知潘大侠能否答应我的要求?”
潘奇闻言不由哈哈一笑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有我潘奇在,便有你的‘红儿’在。”
林锦云闻言,用手拍了拍“红儿”的脑袋,声音有些梗咽地说:“红儿,你跟随这位潘大侠颇有渊源,你随他走吧,我过些日子便来接你。”
“红儿”好像听得懂林锦云的话儿一般,竟望着媚娘呜咽起来,似乎在说“你怎的这般忍心,将我抛在此地。”
林锦云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潘奇说:“我这里有书信一封,烦请你交给圆性法师,就说人间自有真情,小女子不敢忘本,还望大师善自珍重。”说完,竟头也不回疾奔而去。
闻听此言,潘奇心中暗吃一惊,暗道:难道这司马锦云真的不知道圆性是自已的父亲,也不知道他已经圆寂了么?这其中必有隐情,待日后再慢慢了解也不为迟。
“红儿”见状,便要跟随前去,潘奇一见,连忙将“红儿”唤住。“红儿”望着林锦云离去的地方,不住地嘶咽着,一双眼睛流露出无限眷恋之情来。
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潘奇心头竟然感觉沉甸甸的,充满了惆怅之情。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回想起林锦云刚才说的那番话,潘奇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她说的什么意思,他只得将书信揣入怀中,只得带着“红儿”向黄龙寺而去。
却说潘奇离黄龙寺越近,心情越是激动。屈指一算,自己离开黄龙寺又快两年了,自己的武功要想恢复如初,遍观当今之世,也只有自己的父亲圆性法师方能办到。由圆性他又想到了陈墨雨,陈墨雨此番出山,前途定然凶险异常,若是他定力不够,还眷恋红尘富贵,当初把他带到黄龙寺来,无疑就是把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他隐隐感觉陈墨雨正在向另一条路上滑去,心中犹然泛起一丝后悔来。想到这里,脚底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几十里山路,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
当潘奇抬腿走进第二重大殿的时候,慧尘、慧因和寺中其他僧众,早以迎了上来,特别是那慧因,心情格外地激动,颤抖地说:“师兄,你怎的这般时候才回寺来。”
话未落音,潘奇身后便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声,只见“红儿”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来,正对着慧因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