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殿中,秦晚歌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但眼睛却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的时间,窗外的梨树开出了花骨朵儿,白色的花苞在枝头,从繁茂的绿叶中探出来,十分好看。
犹记得,当年的栖凤宫中,也是在窗户边上栽了一株颇有些年头的梨树。那梨树枝繁叶茂,花开一树如雪,十分好看。
那个时候,她闲来无事就喜欢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一树梨花开如雪。
春日阳光正好的时候,她还会将靖儿和楠楠放在软榻上,风起花落,花瓣如雨随着风落了进来。
两个孩子尚且年幼,见梨花飘进来十分新鲜,还追着那些落花爬,手中抓住了一瓣落花,就献宝一般地呈给她看,咯咯地笑着。
小孩子甜腻的笑容她最是抗拒不了,她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亲亲这个摸摸那个,似乎是怎么也爱不够一般。
彼时桂嬷嬷看他们母子三人腻歪在一起,还感慨地笑道:“我记忆里小姐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转眼间,小姐都做了娘亲了。”
桂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虽说她嫁给司徒睿家里人百般不愿,但到最后父亲母亲怕她在外头野惯了不服管教,不理会规矩礼法,更担心她身边没有个贴心人提点照顾,便安排桂嬷嬷与徐秋水作为她的陪嫁,随她一起出嫁。
无论什么时候,桂嬷嬷待她都十分尽心,处处帮衬她照顾她提点她,后来有了靖儿和楠楠之后,她更将靖儿和楠楠视为珍宝,关爱备至。
当年在宫中,她将桂嬷嬷和徐秋水两个人视为心腹。桂嬷嬷在她身边伺候最久,也是最早看穿徐秋水的真面目的人。
桂嬷嬷曾在明里暗里都提醒她要小心徐秋水。可是她被徐秋水蒙蔽、一心信任,哪里听的下去桂嬷嬷的话。还为此说了桂嬷嬷几句,桂嬷嬷此后便没提起。
如今经历过生死,才知道,当年的她多么的愚蠢,一叶障目。竟看不见桂嬷嬷的一片赤诚。
原以为当年秦家变故,靖儿楠楠惨死之后,桂嬷嬷也已遭了徐秋水的毒手,没想到桂嬷嬷居然还活了下来。可惜的是,她已经疯癫。
当年,栖凤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桂嬷嬷的疯癫?是不是和靖儿和楠楠的死有关?
秦晚歌骤然将手中的书合上,面色沉了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找到桂嬷嬷,将她从冷宫接出来。
可是,她的身份是南疆公主,和先皇后没有半点关系,若是贸然出手救助先皇后留下的人,必然是会引人猜疑。她要怎么做才能不惊动别人?
还有,司徒萧他怎么会无端出现在冷宫?司徒萧此人城府极深,阴沉的很,他光凭着她追桂嬷嬷这件事,就推断她与秦家有关系,再次验证了此人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简单。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绝不会是无端端往冷宫跑的,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目的……
秦晚歌蓦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起身吩咐道:“映雪。”语气有些急切。
外面的映雪听闻传唤,连忙跑了进来:“娘娘怎么了?”
秦晚歌吩咐道:“你带上王爷留在宫里的暗卫,去冷宫找一个人,无论怎么样都要平安地将她带出宫去,让王爷保护好她。”秦晚歌因为有些着急,所以语速有些快。
映雪听清楚秦晚歌描述的桂嬷嬷的外貌,牢牢记下,也不敢耽误,连忙带人前往冷宫。
映雪前脚刚走,阿黛就进来提醒说:“娘娘,午膳的时候皇上吩咐娘娘下午去勤政殿。这个时辰已经差不多,是不是梳妆打扮一下去勤政殿了?”
秦晚歌顿了顿,起了身:“这就去勤政殿,也不用梳妆打扮了,就穿这一身去吧。”
……
秦晚歌到勤政殿时,司徒睿还在批阅奏折。
“素素想着都已经这个时辰,皇上的奏折也该看完了,不想皇上还在忙着,素素还是去外面候着吧。”
司徒睿的心情倒是不错,见是秦晚歌,便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朕批了一天奏折倒是也累了,你来的正好,跟朕说说话正好能解乏。”说着,示意秦晚歌到龙案边上伺候着。
秦晚歌走到司徒睿身边,乖巧地执起松墨慢慢的研磨起来,眼角一扫,便看见最什么的一份奏折上写着“永州军情”几个字。
永州军情么?想来,司徒睿的好心情与永州脱不了干系。
……
红袖添香,美人研墨。
只见那一双青葱玉手从碧绿色的荷叶袖子中伸出来,手中从笔洗中沾了几滴水放在砚台上轻轻的研墨着。黑色的砚台与白皙如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美得极致,妖娆得极致。
司徒睿这么瞧着,觉得这双手分外的赏心悦目。
安灵素不仅容颜倾城,就连这双纤纤玉手也是美的得天独厚,后宫之中多少世家女子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能养出这么美的一双手。
“皇上近日里来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秦晚歌装出一脸好奇地问道。
司徒睿笑了笑,将奏折拿给秦晚歌看,“倒也不算什么大喜事。永州那边传来情报说,东征大军抵达永州之后,东周大军被为我朝军威所震慑,三日内就往后撤退了三十里。如今我方士气大振,若是双方真的交锋的话,东周那边便就不堪一击了。”
嘴上说不算大喜事,心里想必已经乐开花了。他烦恼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接到这么一封捷报,自然是心情大好。
可是,东周撤退虽然是在计划之中,但按道理来说不可能会这么快。从时间上来看,轩辕冽分明才回到东周,轩辕宇为何会这么快退兵?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晚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还是写信让房哲他们多加小心才是。
司徒睿还在暗自窃喜。虽然纳兰明若在密信中说,因为东周军队未有动作、大军未动,他一时间找不到机会杀房哲,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但纳兰明若在信中也保证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即动手。东周大患已经解除,眼看着房哲也要消失,当真是好事一件接一件。
秦晚歌看着司徒睿,他正沉在自己想思绪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都泛光,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司徒睿对秦晚歌的担忧浑然不觉,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朕听说,你今早在碧水轩,为难了夏嫔?”
秦晚歌没想到司徒睿会这么突然地提到夏荷月,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复又巧笑倩兮,眼中却是一片疏离,连语调都沉了几分:“今日在碧水轩,夏嫔行事有失体统,素素就开口训斥了她几句,皇上这是心疼她了?”
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来,司徒睿定是翻脸的。但这话是从秦晚歌口中说出来的,似乎是在吃醋生气却又带着娇嗔,软软的语气让人生不起气来。而且不说其他,就单说她睨了他的那一眼,已经柔媚入骨,令他心痒难耐。
司徒睿一手将秦晚歌拦腰抱在怀中,说道:“能让朕心疼的人可只有你一个人。今日是她跟朕告状,朕便问问你罢了。”
秦晚歌娇笑着推开司徒睿,说道:“皇上别闹,这是在勤政殿呢,这么多人看着。”欲拒还迎。
司徒睿被她的眼神这么一扫,浑身都火热了,可是司徒睿没看见,与他笑闹的秦晚歌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沉和凛冽。
两个人正笑闹着,李德寿在珠帘外说道:“皇上,沈其昌将军求见。”
秦晚歌闻声连忙从司徒睿怀中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裳。
司徒睿这才想起来:“朕倒是把他给忘了,昨日召他过来就是让他过来商议巡防营和京城治安的事情的。”
原来巡防营本来属于纳兰云管理,如今纳兰明若率领大军出征,纳兰家又掌握着军中大权。司徒睿自然不会允许纳兰家手中执掌大权,一家独大。
正好沈其昌被召回京城,司徒睿便在纳兰明若出征东周后不久,将巡防营给了沈其昌管。
纳兰明若一走,司徒睿就立即削弱纳兰家的势力。常言道君心无常, 因为这事情,纳兰云还气病了好几日。
自从秦晚歌去世后,司徒睿便定下后宫不能干政的令条,既然沈其昌觐见,秦晚歌也就识趣告退,“那素素就先回去了。”
司徒睿点头,说道:“在悦君殿等朕,今天的晚膳朕就在你那里用。”
秦晚歌点点头,便退出门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候在门外的沈其昌打了个照面。
沈其昌是李佑的妻弟,看起来四十上下岁的年纪,身高八尺,高高瘦瘦的不似一般的武官粗犷,若不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戾气,扔在人群之中也不显眼。但是,这个人却深得司徒睿的信任。
不过沈其昌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想来前些时日的那一场大病将他折腾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