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ost只做了一半,但是唱作俱佳的主题曲已经完成了。游戏开发方面对主题曲十分满意,尽管还没有开始封测,却已经将主题曲和原画一同宣传造势了。主题曲男声版和女声版都各有特色,虽然歌手并不出名,却也得到了一定的重视。韦婉看着主题曲海报底端一行黄豆大小的字,作曲:韦婉,高兴得恨不得翻两个跟斗,连忙将海报拿给韩絮看。
韩絮表达了钦佩后,小心翼翼地问:“这一首曲子你拿了多少钱?”
韦婉大义凛然状:“我是要为艺术而献身的伟人,少跟我谈钱这种俗物!”
她不敢说的是,前两天韦达问她有没有零花钱,韦婉说没了,韦达就给她打了五百让她先拿着花——这五百目测就是这个月的工资了。韦达如果到了盘剥妹妹的地步,似乎混得也太可悲了。韦婉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却不知该如何脱身,甚至身边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是2012年的7月底,连着半个月没有下雨,是x市一年最热的时候。韩絮的公司结了工资,六千块钱拿到手,她瞬间化身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拉着韦婉去商城里买空调扇。
“我们可以把风扇放到客厅,然后晚上在客厅打地铺如何?再把窗户都打开,地上洒水,半夜穿堂风吹一吹,应该也就没那么热了。”韩絮素来是居家贤惠好媳妇。
“好的。”钱是韩絮出的,她就是把空调扇放在厕所也没问题。
两个人吭哧吭哧地把空调扇给扛回出租屋,韦婉累得瘫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累得幻觉都出来了,总觉得屋子里有股什么甜腻的香气。韩絮去拿杯子倒水,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婉婉,你动我的杯子了?”
“没有啊,怎么了?”
“我杯子被人动过了。”
韩絮置办了三个马克杯,分别是喝水的,喝茶的,喝咖啡的。她有强迫症,这三个茶杯摆放是有规矩的,现在韩絮发现杯子没有摆放在原处。
两个人愣在房中,都没有说话。韦婉想起来韩絮喝醉的那天晚上把钥匙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捡到;她又想起这屋子是死过人的。韦婉大步走到自己的卧室翻看了一番,有些东西好像确实不在原位上,但是因为记忆不清的原因,她也不好判断是不是有人进来过,□□,一点现金和几样首饰都没有丢。
韩絮捧着她三个杯子兀自站在客厅中间发愣,韦婉大手一挥:“换锁。”
这房子虽然是租过来的,但是房东欺骗行为在先,再说他此时远在北京,两人说干就干,给换锁公司打电话把门锁换了。没想到换锁师傅前脚离开,轰隆一声雷响,哗啦啦开始下起了暴雨。韩絮和韦婉坐在客厅里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和交织一片的雨帘,韩絮无奈地说:“所以……空调扇是白买了吗?”
韦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卸载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app。
这天晚上比较难熬,因为韩絮去参加公司什么周年庆的活动,彻夜不归。换做平时,她一个人在出租房里过夜也没什么,但是因为今天韩絮的东西莫名被人动过,韦婉有些害怕。她拿出手机,想找个人过来陪她凑活一夜,看了看窗外大雨,叹口气,还是决定作罢。谁会在这种暴雨的夜里赶过来,只是因为韦婉一个人害怕?
她关了灯,躺在被窝中。风隔着纱窗吹进来,带着大雨的湿气,有些森冷,仿佛连夏天太阳暴晒的暑气都消融殆尽。韦婉辗转难眠,裹紧了身上的毛巾被。她好像听到楼上有扔弹球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听得格外清楚。楼上也许住着调皮的小孩,韦婉并不清楚,但她记得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韦婉听着雨声和弹球声入眠,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大多都是她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桥段,待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她按亮了手机看看时间,才半夜十一点多,熬到天亮好像还有很久……她锁了手机屏,余光往身旁扫了一眼,她看到手机蓝幽幽的光照亮的墙上,有个“人”正在盯着她,那个“人”脸色惨白,眼睛处是两个黑洞。
韦婉大叫一声,将手机扔了出去。好在脑袋虽然被吓得短路,条件反射却还忠诚地履行着义务,她一手已经按亮了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那个恐怖的人脸只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哈士奇海报,因为光线的原因,哈士奇的脸看起来像张鬼脸。韦婉抚了抚胸口,走过去将海报撕下来。海报后面洁白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黑点。
是血点吗?当时入住的时候,分明都没发现的……湿冷的风从背后窗子吹进来,抚摸着韦婉的后背和小腿。她身上发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对她大喊,不要呆下去,不要在这个房子中过夜!
韦婉哆嗦着穿上衣服,随便往口袋里塞了把零钱,抓起伞就冲了出去。
大雨倾盆而下,路面上积的水已经淹没脚背。韦婉打着伞,雨点就顺着风斜飞到她的身上,不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要往哪去?韦婉不知道,她踩着水,向童思芸驻唱的那家酒吧走去。大雨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开,韦婉一个人听着雨声在耳边哗啦哗啦,她心里一遍遍念着童思芸的名字。韦婉的执念被牵在这座城市中,只因为童思芸就在这里。
她艰难地走到酒吧前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水珠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落下去。酒吧的霓虹灯隔了雨帘,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中的海市蜃楼。韦婉刚准备走过去,就看到童思芸打着一把不大的伞,孤身一人从酒吧中出来,抬头望了望大雨,还是毅然走入了雨幕之中。
韦婉笑起来,水珠从脸颊滚落,滑进嘴里。她喊道:“思芸姐!”
童思芸回过头,挑起眉毛,讶异地看着大步向她走过来的韦婉。童思芸长发的发梢也淋了雨,贴在衣服上,却丝毫不减损她的美丽。她看着韦婉走到她面前,便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韦婉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偏巧此刻半句都想不起来,只能傻笑:“房子闹鬼了。”
常人听到这句话多会探探韦婉的额头,确定她是不是生病烧糊涂了。但是童思芸却只是淡漠地瞥了韦婉一眼。大雨从两人中间落下,伞沿的雨水彼此相接,整个世界除了霓虹灯和雨声,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跟我走走吧。”童思芸说着,往街道的一侧走过去。
半夜在暴雨中漫步,也许别有一番情致。童思芸起初打着伞走在前面,后来风大了,伞几乎要控制不住,她便收了伞,韦婉也收了伞。雨声将一切都虚化为幻觉般的场景,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臂已经挽到了一起,身躯紧紧贴着,雨水冰冷。韦婉恍惚地想,不知眼前所有这些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她是走在人间还是鬼蜮。
走了大约一站路,两人在护城河边的护栏停住了脚步。路灯映照下,河边的垂柳被风吹弯了腰,河中黑魆魆一片,也看不清楚。
恶劣的天气似乎是表白的催化剂,韦婉清了清嗓子,将淌到脸颊上的雨水抹去,湿漉漉的衣服贴到身上十分难受。她正准备说点什么,童思芸先开了口。
“为什么?”童思芸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将这雨声和夜色都撕开了口子一般。
“为什么我要遇见你?遇见你一次不够,次次都会遇见你?”童思芸继续说着,“为什么偏偏要是你?为什么我想放下,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思芸姐,”韦婉的手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雨水太凉还是她心中过分激动,她转过身,面对着童思芸,腰抵着护城河汉白玉冰冷的护栏,双手就握住了童思芸的手,“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