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官府尽力去查,最后把戏园子都给封了,把戏班子都给拆散了,也没能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说,在那种场合表现自己,其实不是给人看了,而是给鬼看了。鬼看了,就会注意你,或许那鬼会认为你与它是志同道合的,所以,顺便就把你给拉过去,给它唱戏作伴了!
这刘点子不说这些还好,他这一说,周围听的那些个人,心气全都给勾住了。
马宝山见其他人都对刘点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酸的不得了。
马宝山这人,是陆玉生的表弟,小心眼子特别重,看到陆玉生对什么人好了,他心里就不舒服。所以,他就整天在陆玉生面前打小报告,挑拨是非。
陆玉生知道他表弟的德行,给他弄个小排长当当,也算看着亲戚情面了。
这一次,马宝山决定,一定得好好地整治一下这刘点子,不能让他总在陆鸣面前出风头,压他的人气。
于是,在晚上听戏的时候,他怀里揣了个瓶子,瓶子里装了一条大蛇。
在此之前,他看到那鬼戏老板邱鹤让士兵们把戏园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堵住了所有的老鼠洞、蛇洞之类的窟窿。
他还悄悄地问过鬼戏班子里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儿。那人告诉他,唱鬼戏的时候,这老鼠啊,猫啊,蛇啊的是绝对不能进戏园子的,否则就会出大事。
听了这个,马宝山顿生了一个邪念,借着公务的名义,进了鬼戏班子后台,在那件鬼戏子穿的戏服上放了一些蛇香粉,蛇香粉这东西就一个作用:招蛇。
马宝山倒要看看,这个刘点子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那天晚上唱的是一出称作《贵妃还魂》的鬼戏。说杨贵妃被唐明皇勒死后,与唐明皇恩情不断,借尸还魂,与唐明皇重逢,不料唐明皇又爱上了这个女人的容貌,而忘却了玉环的恩情。
最后,杨贵妃吐露真情,一把火烧了宫殿,带走了唐明皇的灵魄。唐明皇自知对不住杨贵妃,决意痛改,从此二人灵魄在阴间相依相守。
在鬼戏开场的时候,其实只有戏班子里的人知道到底哪一个是冥角,其他人是很难发现的。这种事,戏班子里的人不会说,主家也不会问。
但是,这个马宝山偷看了那套冥角的戏服,他当然知道哪个是冥角。
冥角出场后,他看的出来,这个角色唱的最为投入,但是动作却稍显迟缓一些。
马宝山听着听着,就把怀里的那个装蛇的瓶子拿出来,打开盖子,让那蛇爬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看戏,也没注意这脚底下的蛇。结果,这蛇闻到蛇香粉,奔着那冥角就爬了过去!
蛇闻着了蛇香粉,早就昏了头,爬上戏台就缠住了那冥角的腿。
这冥角看都没看脚下,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了,也不唱了!
在鬼戏这一行当里,这种情况称作:“惊角”。意思是,冥角受惊了,这鬼戏必须赶紧收场!
戏班子老板邱鹤见冥角不动了,心里“咯噔”一下子,知道出意外了。
于是,赶忙按照程式召回那鬼戏子的灵魄,可是那冥角突然夺过一把戏刀,狠狠地朝自己腿上的蛇砍去!
蛇被砍死了,但是那条腿也成了两截!
台下的人一阵惊惧,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谁都不敢吱声。
砍了腿之后,那冥角就倒在地上,橫起一刀又把自己的脖子给抹了!台上的其他角色,也都个个惊恐万分,躲得远远的。
当台下的人看到喷涌而出的鲜血的时候,这才知道出了事儿!
一个个吓得悚然而立!
惊角之后,有个规矩,就是天塌下来,台下的人是不能乱的!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尊鬼神,毕竟鬼戏是唱给鬼听的,鬼才是上宾,鬼不动,人需静。二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场面。
惊角后,出现戏无法再唱下去,或者其他更严重的情况,称作:“崩台”。
一旦崩台,鬼戏班子的专职人员就要立刻送鬼神离开场子。
这样做,一是显歉疚敬重之意。另一方面,要立刻将那鬼戏子的灵魄收回来,这叫“回角”。
鬼戏班子老板见鬼戏子抹了那戏子的脖子,知道这事儿大了。立刻就冲上来,让人帮着按住那戏子,然后进行招魂回角。
殊不知,这个鬼戏子一旦见了血,那就更麻烦了。他一翻身,几乎所有的人都滚落到戏台下,三五个人竟然没按住他!
随即他猛地扑向戏班子老板,掐住了邱鹤的脖子!
众人爬起来,连拉带打,直到把冥角快给打死了,他那双手还掐在邱鹤的脖子上。
鬼戏班子老板邱鹤,就这样一名命呜呼了!
老板一死,鬼戏班子的人也顾不得那戏子的灵魄了,一个个都脱了戏服,四处作鸟兽散去。”
顿了一下,刘栩接着说:“其实,请鬼戏子入鬼戏班,并不是人与这戏子的灵魄之间的事情。”
“难道还有第三方?”我不解道。
刘栩点点头:“请鬼戏子入班,有下面的几道程序。首先要找到戏子生前所在的戏班,找到那戏子生前穿的戏服。
晚上,带着那戏服,在戏班子老板的带领下去那戏子埋葬的地方。然后让专门的人,用戏服招魂问事。这一道程序,是问一问这戏子是否同意进鬼戏班子当冥角。
如果那戏子的灵魄同意了,那么就可以进行第二道工序,请回戏子穿的戏服,找个上了年纪的裁缝,把戏服加黑边,做成鬼戏服。这道工序叫:裁冥装。
这一条工序完了,就可以进行第三步:签鬼戏冥约。
鬼戏冥约,是鬼戏班子与阴间签订的一个契约。这个契约主要有以下几点内容:第一点,请阴间掌管灵魄行动的差官同意这个戏子入鬼戏班子,成为冥角。
也就是说,当鬼戏班子需要这个鬼戏子唱戏的时候,阴间要给它行方便,让它以合法的身份来唱戏。
第二点,鬼戏班子不能干预阴间的事物,不能损坏阴阳间的关系。
第三点,前来看鬼戏的各路鬼神,以及看戏的人,都要遵守阴阳法则,不能生乱。
这一道工序完了,接着就是第四道。第四道,就是在合适的时辰,合适的地点,请鬼戏子入班,成为戏班子里正式的冥角。
在这一环节中,要给鬼戏子立牌位,设鬼宴,烧高香,行大礼,接风洗尘。”
没想到,对于鬼戏,刘栩竟然知道的这么多,我问他:“刘大哥,我对于鬼戏已经了解了不少,你也该说说,为啥要带我来这么远,看这么一出鬼戏了吧?”
刘栩笑道:“子冥兄弟,你知道这回给李家唱鬼戏的戏班子的老板是谁吗?”
我疑惑道:“难道我还认识这个人?”
“这个鬼戏班子的老板,你不但认识,而且非常的熟悉,这个人就是吴秋寒!”
刘栩提到“吴秋寒”这三个字,我顿时从座位上直起腰,瞪眼看着他,吴秋寒这鬼婆子,怎么会是个鬼戏班子的老板?
刘栩没回头看,便知道我有多讶异,他语气平缓地解释说:“之前你已经知道,东野雁是阴竹派的门主,也是李未年的情人,而吴秋寒和吴秋霜都是李未年的徒弟。
李未年死后,东野雁继续做他的阴竹派门主,吴秋霜利用师父传给她的手艺,做起了纸扎。而这个吴秋寒却利用阴竹派,扎纸人的手艺,组建了个鬼戏班子,唱起了鬼戏。
虽然我不知道吴秋寒在外面做些什么,但是吴秋寒对外的身份,就是个鬼戏班子的老板。”
我说:“吴秋寒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没错,吴秋寒的确早就失踪了,但是,那个鬼戏班子还在,并且东野雁逐渐掌控了这个鬼戏班子。那么,你知道东野雁为什么对一个鬼戏班子那么上心吗?”
“你别说东野雁是个鬼戏迷?”
“东野雁的确是戏迷,但这不是重要原因。刚才我给你讲过鬼戏中有个很重要的角色,叫做冥角。这个鬼戏班子里的冥角叫胡玉春,胡玉春是个男的,活着的时候,长的是眉清目秀,潇洒英俊,在戏班子里,唱的是旦角。他死后,被鬼戏班子请进去,当了冥角!”
我说:“胡玉春死后,一直在鬼戏班子里唱戏?”
“对。”
“你说的这个胡玉春跟东野雁是什么关系?”
“东野雁一直和胡玉春交好,她离开李未年以后,虽然与胡玉春没有走到一起,但两个人也就只差拜堂成亲了。听坊间传言,两个人还有一个私生子。”
我点头,恍然明白,今晚刘栩好像是冲着这个鬼戏冥角,胡玉春去的!
“刘大哥,今晚你的目标是胡玉春吧?”
“子冥兄弟一猜就中了,我的目标就是那个鬼角胡玉春!”
我不解道:“你想把它怎样啊?”
“把它带走!”
我更不解了:“把一只鬼……带走,你随便请一个法师,将他带走不就完了?还用的着拿黑龙鬼木来跟我交换吗?”
“子冥兄弟,冥角都是和阴间签了契约的,冥角被请来唱鬼戏,那都有阴差跟着,哪个不长眼的法师敢动冥角啊?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动,鬼差还没办法。那就是你方子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