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点头,低眉顺眼跟着黎辉走进房间,走到陆老太太床前。

“奶奶,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她的温顺稍微抚平了陆老太太不顺的心气。

“微尘,事还是那么个事。小法不懂,你应该懂。”

“我……”

“他说结婚你就结婚,是不是要经过我的同意?我们的家庭和普通人的家庭不一样,牵一发动全身,小法也不是过去的陈洛阳!你是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我就范!”

“奶奶,我没有!”微尘急切地想解释。

“你没有就好!”老夫人下巴一抬,暗示她看床头小桌上搁着的东西。

微尘眉尖儿一跳,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文件。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婚姻协议》。

她草草扫过几行,差点气背过去。上面苛刻的协议条件,桩桩件件都是对她极为不利。

“微尘,希望你明白。正因为小法才回到陆家什么都不懂,我不得不保护他。这份协议就当做是你们婚姻的补充协议。该你的绝不亏待,不该你的你也休想带走!”

微尘又羞又气,手捏着冰冷的文件,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想袖手而去,黎辉殷殷的目光注视着她,要她忍耐。

可继续忍耐下去,她又觉得枉顾了陆西法捍卫她权力的付出和义愤。

“奶奶——”

“季小姐,老夫人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先签字吧!”黎辉打断她的话,匆匆递过去一支笔。

微尘很生气,小声向黎辉抗议道,“黎顾,我想和奶奶把话说清楚。我是真心喜欢陆西法,我不是贪图他的钱!”

黎辉用身体荡在她和奶奶之间,小声说道:“微尘小姐,和一个病入膏肓,土埋在脖子处的老人有必要说清楚吗?她的想法真的重要吗?我知道,今天你签字,是让你受了委屈。但请你想一想总裁,集团内部派系林立,总裁根基不稳。老夫人在集团还是有一呼百应的能力的。万一他们正因为你的事闹僵……你也不想给总裁添麻烦吧,他已经够辛苦。即使富甲天下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再说,这份协议是为宽老夫人的心,只要总裁在,他不会任由老夫人胡来。”

黎辉的话说得如此,微尘还能说什么。陆西法的辛苦她看在眼里,他不是陆泽阳,没有天生任性的资本。

她拿起笔,颤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黎辉长舒一口气,把协议合起来。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微尘低着头,退出病房。

黎辉把她签好的文件递到陆老夫人眼前过目,老夫人淡扫一眼,冷哼,“算她识相!还摆脸色给我看!”

“没有,季小姐不是摆脸色给老夫人看。她……就是一时半会没想通。”

“她想不通,我还想不通哩!”老夫人气愤不平地道:“若是泽阳还在,根本轮不到让我操心这种事。泽阳比小法能耐多了!轻而易举就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结婚,这是愚蠢至极的事!”

“是,是……泽阳少爷在这方面那是没得说。”黎辉低声附和。

陆泽阳就是一个人渣,玩女人玩出名。老夫人偏还夸他好,陆西法对感情一心一意就成了愚蠢。

黎辉越想越觉齿寒,老夫人表面上看着是在不停抬举陆西法,骨子里不知道对他有多冰冷。

“哼!都是一群给脸不要脸的下里巴人!”陆老太太手一伸,无意中抚落床旁桌上的外文书。

黎辉忙弯腰捡起来。“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书皮,想起那晚陆西法来找微尘是,扫到书页上对目光,嫌恶地说道:“扔了。”

“是。”

书被无情地抛进垃圾桶,发出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声音。

老夫人抿紧了唇,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她的人生已行江结束。本来应该安享晚年,没想到年迈如斯还要和命运进行抗争。

“还有什么事吗?”

黎辉摇头,“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黎辉踌躇着,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不是总裁的事,是夜先生——”

“贺兰夜?他怎么呢?”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FIOWER公司突然中断了和我们的合作,也没有给我们集团任何的解释,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老夫人沉吟片刻,干枯的手指握在一起揉搓着,“贺兰夜是不是找到他要找的人?”

“应该没有吧。”黎辉摇头,“这几个月来,我们地毯似的搜索,不计后果地投入人力物力。AB型血型的人很多,RH阴性血的人也找到不少。但同时是AB型血RH阴性血的人却只有三个,而这三个里面没有一个能达到夜先生的要求。”

“那就不要管他,随他去好了。”

“是。”黎辉应到,“老夫人,还有一件事。有风声说,聂家被盯上,上头有人要动。”

“早晚的事,他们攀得高,风头太健。”陆老太太把身体靠回身后的软枕上,安稳地闭上眼睛,“政治这东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和我们虽然都出越郡,可素无往来。他们倒或不倒和我们集团没什么关系。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是,是。”黎辉不断点头。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黎辉退出病房,长长地出了口气。

万事纷杂,千头万绪。没有一件舒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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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做噩梦了。

一个人在风雪里飞奔,穿着薄衫,打着赤脚,跑得飞快,手心里捧着一颗流血的心脏。

心脏在跳动着,温热地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血滴在洁白的裙摆上,绽放开成美丽的梅花,一朵两朵……

裙子上的梅花掉到地上,转眼拔地而起无数棵鲜树香花。

硕大的花朵开放在枝头,洁白如雪。

她看呆过去,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用手一触,血迹沾到花瓣,花朵迅速萎谢、凋零。

花树枯死了,她手里的心脏也停止跳动,变成黑色的焦炭,成沙滑落。

“咚咚咚,咚咚咚。”

“微尘,微尘,你醒来了吗?”

她从梦中惊醒,手脚冰凉。明明知道自己刚刚做了梦,用力去想,却是马上忘记。

“什么事啊,陆西法?”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我来了个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

他的声音很激动,像中了彩票一样地高兴和亢奋。

微尘心里猛然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经过张水玲、再经过奶奶,她很难相信有什么好事降临。

她赶紧起床,开玩笑般地问道:“我马上下楼。请问,是你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他在门外哈哈大笑,“你出来就晓得。”

微尘不敢耽搁,快速地梳洗打扮,出去前对着镜子快速在脸上抹了两把粉底,化一个淡妆。

女人可怕的直觉,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准确得可怕。

微尘一开房门,惊讶地发现他仍站在门外等她。

“你……”

他春风满面,兴奋地说:“我太激动,太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来的朋友是我失踪一年的学妹梁泡泡,今天她来找我了!你看,多巧,原来她也在西林市!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微尘心情一坠,五味杂陈。

“她是不是……你提过喜欢星星的女孩?”

“是,就是她!”

她话没说完,就被陆西法扯住柔荑拖着下楼而去。

“微尘,去见见她吧,你一定会喜欢小鱼的。”

她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