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斥候几乎损失殆尽之后,一支支武军只能固守城池待援,但他们等来的,只是满腔复仇怒火的明国大军。
一般来说,守城比攻城要省不少力气,许多名将都不喜欢去强攻敌人的城池,因为守军凭借城墙和守城器械,能够给攻城一方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是武军先锋军发现之前攻下明国城池很容易,现在被对方攻下也不难。
一座城市的易手时间,基本上不超过三天。
武军攻下明国城池容易,是因为吕正心暗地里给北方各城城主命令:“武军攻到时可以投降,不算投敌,只要在适时反正即可。”
而明国很容易攻下城池的原因,则有三个。第一,城内民众与城外明军里应外合;第二,斥候、信使、征粮小队不断被杀,造成了武军士气低落;第三,攻城明军的数量远超武军,往往是数万对数千。
这三个原因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如果不是第三个原因,城内民众未必有胆反正;如果不是第二个原因,武军也不会等到数万敌人兵临城下才知道情势不妙。
甚至有一支武**队在最前方的城池固守待援,却一直没有受到攻击,最后派出信使向周围几个城市的友军求援,才发现那几个城池竟然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被明军收复,他们的城市已经成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孤岛。
当那支武军想要逃跑的时候,被以逸待劳设下埋伏的明军一举成擒拿,全军覆没。
不到一个月时间,武国之前气势汹汹的攻势被完全瓦解,攻下的几十个城市,也全部被明军收复,反而损失了近十万的精锐部队。
这一仗之后,萧山军衔前的“代理”两个字就被去掉,不过同时去掉的还有“大元帅”三个字,他被责令带亲卫回七星城述职。
一般在战时回去述职,结果可以预见,不是被砍头,就是剥夺军职做一个虚衔贵族,反正在军队中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而这次任命的大元帅,武王终于没有任人唯亲,选择了左骁卫大将军李错。
李错也因此成为了武国有史以来第一位武国王族之外的异姓大元帅。
成为元帅之后,他第一次召集将领就是分析上一次战争为什么会失败。
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就因为少了雇佣军。
在对翔国作战时,有很大一部分翔国人组成的雇佣军,充当了武国大军的耳目。
无论是对翔国的地形,还是守城方的优势劣势,他们都是了如指掌,自然也给了武军更佳的攻击选择,如果翔军要来偷袭,他们也会抢先知道并提前报告。
当时武国正规军与雇佣军也是相互配合,正规军强攻城市,雇佣军负责扫荡乡镇,那时正规军的信使跑个上百里都别想看到一个活人,更不用说被伏击。那时也不用征粮队去征粮,光吃雇佣军上缴的那部分就够了。
正因为两者相互配合,几乎没给翔国人留下任何抓漏洞的机会。
而现在武军分散兵力,狂攻明国各大城池,但是对城市附近的乡镇,却没有进行任何扫荡,这样斥候、征粮兵被伏击就非常正常,最后也直接导致了这次武军惨败的恶果。
李错的一席话,说的人人默然。
毕竟萧逸飞大元帅不明不白地被翔国刺客刺杀之事,疑点实在太多,如果翔王真有胆子杀萧逸飞给翔国人报仇,那他就不会与武国大军里应外合,破了这古都城;
而之后那八千左武卫的表现同样很奇怪,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是萧逸飞真正的嫡系,见到大元帅被暗杀,他们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屠了古都城王城,将所有带有翔国王族血统的人杀个干干净净,可他们只是带了萧逸飞的尸体一路往南,直接跑回了泽伦要塞。
大王的表现一样令人感到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一国大元帅在获得如此大的功绩后被暗杀,至少应当举行国葬来进行悼念,但是大王只是追封萧逸飞为梁国公,谥号守正,就再无其他任何赏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官方似乎在竭力淡化萧逸飞的影响力。
而南方左武卫的表现同样古怪。吕学文并没有北上攻击翔国人,反倒是在吕唯晨的帮助下,对左武卫进行了大清洗,两万余名武国人类战士(包括数十名将军、统领等高级军官)以身体不适为由,被迫退伍返回内地或者铁柳城;之后吕学文还杀害了附近几个城市的光明圣庙的多名神职人员,并彻底摧毁了当地的光明圣庙。
许多光明牧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而这恶行,更是让吕学文变得愈发“臭名昭著”。
这种种因素加起来,“萧逸飞”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想不到李错刚刚当上代理大元帅,就在大谈萧逸飞政策的正确性,众人一时间当真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过说来也正常,这李错不是萧逸飞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吗?
“难道就真的只能用雇佣军那种丧尽天良的制度吗?”良久,右武卫大将军萧善长打破了沉默。
“不。这种制度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是杀伤面过广,有伤天和,乃至折寿,所以我并不打算使用雇佣兵制度。”
另外有将领道:“那我们如何应对敌人这种先以‘农村包围城市’,扯断各军联系之后再发动攻击的战术呢?”
“萧大元帅的攻击计划是环环相扣的整体。既然我们不想使用雇佣兵制度,那他之前四处出击,多点开花的战术,虽然战果惊人,效率极高,可我们也就不得不放弃。”
李错这番话一出,一众将领都是恍然大悟,大家都是钻进了牛角尖,确实,攻灭一国,我们拥有太多太多的办法,实在没有必要一定参照前任大元帅的战术。
不过话说回来,萧逸飞大元帅之前的战术当真是省时、省力、省事,而且老是打胜仗。在他的统领下,大家似乎从来都没把对手真正看在眼里,但是反观现在,一个明国的黄毛小子,就已经让大家胆战心惊,如临大敌。
如果萧大元帅还在,加上那近三十万的左武卫,扫平明国,估计也是风卷残云,根本用不了三个月吧。
扫了在场的诸将一眼,李错道:“从综合国力来说,我国远远强于明国,只要我们能够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逼着他们与我军进行决战,那胜利终究还是我们的。不过,这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希望诸位能够戮力同心,争取早日攻取明国,立下千秋万代之丰功伟绩。”
诸将站起道:“愿听从大元帅号令。”
接下来的战争,就完完全全用实力压人,李错出动了足足三十万军队,可是攻占城池的速度却大大减缓,如果说之前最多时平均三天就能打下一座城,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也只是打下了三座城池。
不过与之前囫囵吞,一点都不消化不同。他对这三座城池都采用了萧逸飞西征北荒原的策略,简单而言,就是驱逐富商和土豪恶霸,再把他们的田地房屋分给了那些赤贫的佃户和平民;再者就是约束部队纪律,严禁烧杀抢掠的事情发生;最后就是尽量拉拢守备军的动摇分子,许诺他们种种好处,让他们成为武军的耳目和工具。
这些措施一旦开始实行,就如同亡灵大军释放的瘟疫一般,开始迅速污染明国人的心灵,而明军游击队想再去那三个城市的附近骚扰,结果反倒是被受了好处的明国同胞出卖,成为了叛徒们获得赏金的重要筹码。
这样一来,吕正心已经明白,这位李错李大将军,实在是做出了最明智、也让自己最无可抵御的选择。
毕竟两军的实力摆在那里。
这样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胜在没有大的破绽。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明国七十几座城池,最多五年,只怕就要完完全全成为武国的土地了。
不过他虽然意识到了眼前巨大的危险,却依然是无计可施,因为两军的实力差距太大,对方每一步走的都挺稳,自己就是想使绊子,只怕最后断的还是自己的腿。
于是他就只能再去看萧逸飞的战斗史,于是他很快就又想出了办法,于是他又马上实行了。
既然不能短时间内增强自己的实力,那就努力降低别人的。
而这方法,最后还是落在了“萧逸飞”身上。
吕正心从各军挑了数千名能言善辩、非常机灵的士兵,详细地给他们上了几堂培训课之后,就让他们换上平民的衣服带上钱财出发了。
过不了多久,先是在原本的翔国,也就是现在武国新设立的十三省内,流言四起。
“喂喂喂,我哥哥的阿姨他亲娘的四舅奶奶的外孙,之前是在翔国王城里当差的,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见到了惊天秘闻,前两天他喝醉了酒,才说出来,他一说啊,我的个天呐,当真是乖乖了不得啊!”
这样边上就有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什么事啊?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个说话的人就透露出一副神神秘秘地表情来,想要凑上前来说,结果那人就是不耐烦:“什么事,光明正大的说,别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被这么一说,那人也就只能“勉为其难”,把那件大事说出来:“你们知道吗?那个武国大元帅萧逸飞,不是被翔王刺杀的,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武王。”
这可真是惊天秘闻,如果这是在武国本州,估计听热闹的人早就一哄而散,而这位说消息的人也很快就要被监察厅请去喝一辈子茶,但这里原本是翔国,内心里最恨萧逸飞的地方,听到这样的大八卦,哪里还有不听下去的道理?
于是在众人的恳求下,那人就把当天发生的事重新讲了一遍,什么萧逸飞被伏击啦,认出伏击者是武王派出的人啦,最后质问啦,最后寡不敌众啦,最后左武卫赶到啦……
然后这时就有人提出疑问:“萧逸飞带着八千左武卫进的王城,难道那八千人还保护不了他一个?再说他的实力也强的很。”
那诉说者露出“你再乱问我就吐你一脸狗屎”的不屑表情:“谁说萧逸飞是被刺客杀死的,他是自刎而死的。可怜他一心精忠报国,却落得个被效忠的大王派人刺杀的下场,心灰意冷,终于在大喊了三声‘王负我,我不负王’之后,横刀自刎了。不然你们说说,自己最尊敬的大元帅真被翔王刺杀,那些左武卫怎么不杀些翔国王族的贵族为萧逸飞报仇?”
“有道理,有道理。”
“不然为什么萧逸飞的兄弟吕学文和吕唯晨要清理左武卫,把死忠于翔王的左武卫将军、统领、校尉、士兵统统都驱逐出去?还不是怕其中有武王派来的奸细,让自己也死得不明不白!”
“有道理,有道理。”
“不然为什么武王只是追封了萧逸飞为梁国公,连场国葬都没有。萧逸飞那时可是站在了所有人类武将的最巅峰,他凭借一己之力,覆灭了亡灵帝国和翔国,这样的丰功伟业,如果不是武王心中有鬼,想要尽快消除萧逸飞留下的影响,他为什么不做?”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武王为什么要杀萧逸飞呢?毕竟是萧逸飞替他立下了赫赫战功,西平兽人,南抚精灵,北伐不死,东征翔国,而且之前如果不是他恰到好处的出现,只怕前任翔王早就打下七星城了。那还轮得到他坐在王位上发号施令?”
诉说者叹息着摇摇头,做出了最后总结:“这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功高震主啊,萧逸飞获得了那么大的功绩,武王还不是怕他拥兵自重,夺了自己的王位。”
“可萧逸飞这次自刎,却是表明了他自己没有某乱之心。这么说来,那武王可真是错杀忠臣了。”
“谁说不是呢!哎,无论谁摊上这么一个大王,岂不真是倒霉催的!你别看李错现在这么风光,什么第一个外姓大元帅,将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副下场!”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默然无语,心想如果大王真的这么不能容人,那这场战斗的结局,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呢!
见到已经达到了目的,问答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分成数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