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浑身汗毛直立。那只手惨白异常,毫无血色,我没敢细看,只觉得似乎有点发肿,就像四川人所说的水大棒,也就是上海浦东人口中的腾(teng)江(gang)浮(fou)尸(si)。反正我没敢轻举妄动,这么久以来我太明白不过,如果我此时扭头,最可能看到的会是什么。
我紧绷着肌肉和神经立在原地,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发麻感,那只手依旧挂在我肩上,我知道只要他动一下就能成为彻底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狗尾巴草。就在僵持之时,只听见脑后幽幽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发什么呆?”
我一愣,这只要一听就让人觉得极其讨厌的声音不是朋友又是谁?当时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有人逼你□□,等你吃完他突然哈哈大笑说是跟你开玩笑的,我顿时大松一口气,正欲扭头骂他一顿,然而就在我将将要回头的一瞬间,到了嘴边的话却被眼前一幕硬生生压了回去,转了一半的身体也蓦地停下,而这一切,全然是因为从我眼前203房间里走出的一人。
黑色的头发,深色外衣,向来略长的头额发遮住了半双眼睛,他出来后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只朝我使了一记眼色。说实话我现在基本没法分辨他的意思,我满脑子就一个问题,既然朋友现在跟个弱智一样站在我面前,那么我背后那个到底是他妈的谁?!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朋友突然抬起手朝我挥了挥让我往他那边走,我心想我要是轻举妄动一下,那手拽我琵琶骨咋办啊?他见我没有动又匆匆做了个手势,末了还不忘示意我不要说话。我咬了咬牙,照着情形看也是没办法了,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朋友既然叫我过去,估计也能掌控住局势。想着,我硬着头皮抬腿就朝他过去,那时候,我们之间大致有十米不到的距离,我本能得把每一步都放得极轻极缓,短短数米老子觉得走了几个世纪。在此过程中,我始终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动静,包括脚步声亦或是呼吸声。而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自始至终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丝丝角度的变化都没有。其实我对自己也是佩服,就这情境,随便换个别人来试试,不尿裤子我跟他姓!
朋友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揣着一张敷,他看上去十分冷静淡定,但我可以察觉到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我过去得以糊我后面那玩意儿熊脸了。
四米……三米……两米……最后一步仿佛是用尽了我的气力,朋友举着手朝我这拍过来时我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跪了下去,浑身重极了,不是被重物压的感觉,就是觉得周身气力忽然都没有了,膝盖没了力气,人也就软了,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而更令我惊恐的是,朋友那张敷没有糊别的地方,而是径直糊在了我的脸上!
这一系列情况真把我吓到了,不同于见鬼时的被吓到,而是恐惧,对当下发生的我未可知的情况的恐惧。我想问他怎么回事,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从出生就携带的天生技能的突然消失让我恐慌不已,嘴巴和声带似乎都不由我自主控制,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它们都不属于我了的感受。异样的恐怖又一次袭上心头,我好像突然明白,刚才朋友让我不要说话并不是怕我激怒身后的东西,而是……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全然不知了,只记得这小子最后用手拖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直愣愣摔在地板上,所以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算你小子有良心……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很清楚的是我正躺着,至于躺哪儿就不知道了,反正跟在家睡觉完全不同,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膈应得慌,也没有起身的力气,浑身上下还能灵活动弹的就十根手指了。我在身下摸了摸,想让身体迅速活动起来,可就在指头方触及衣角时,突然一丝异样窜进我的脑海,这身衣服质感怎么这么好呢?这手感应该是绸缎……
‘等等……’不对!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个激灵,这衣服不是我的!我一个帅气时尚小潮人会穿这种旧社会大老爷专用时装?
我又不甘心地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来回摩挲了两边,意识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这手感有点熟悉,似乎今天早些时候摸到过,当时我还半开玩笑地说质地不错……我很想抬起头来看,只是太黑且没有光源,我想了就久,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这件衣服应该是白天跟朋友一起去买的那件——寿衣!
这念头一出来我就顿时如坐针毡,反正甭管到底是不是,至少我肯定这件衣服一定不是我的,别人的衣服我是穿不惯!正当我奋力挪动身体想要扒下这身衣服的时候,“嘎吱”一声,门开了。
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缓缓踱了进来,从脚步声来听,并不是朋友。“你醒了?”来人的声音让我怔了一怔,是个女人,好像还是个认识的女人。
“护工姐姐?”我小心翼翼地问,因为嗓子实在干哑疼痛,发出来的声音显得十分诡谲。
“对啊。你那个老同学说有事情,就叫我来照顾你一下。”她慢条斯理地回答我,可是却没有开灯。
我觉得有点不对,却又实在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同时也心下纳闷,正常大晚上进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开灯吧,她倒是好像压根没准备开,莫非她是怕闪到我的眼睛?想着,我道:“护工姐姐你帮我开下灯行吗”
她没有回答我,经我几次要求,才告诉我是朋友不让开灯的。我说那小子是属蟑螂的,生活在阴沟里不愿意见光,我不一样啊,我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大好青年,没有光线的滋润就不行了。护工姐姐听完没有理我,我听声音她好像是拖来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护工姐姐,那你不开灯也得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吧?”我不死心地问。
闻言她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想了一下然后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刚才他来找我,就说叫我过来照顾你一下,别的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也没有多问。”
我忽然脑袋里嗡的一下,立即寻了个话题:“你知道昨夜赵大伯是怎么回事吗?”
她说她刚才去门口安慰了一下赵大伯的家属,说死因是心脏病突发,旧疾了。“多好的一位老大爷啊!“她正在感叹,却被我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
“哎!哎哎哎!疼!”我疾呼不停,她似乎被我吓到了,立即站起来跑到我身边,想看我是怎么了,我强忍着酸痛循声绕过她从她身边闪过,径直就往门口冲,她立即反应过来上当了,追着我就来,嘴里发出怪叫声叫我汗毛直立。还好老子运动神经好,打开门就冲了出去,“砰!”门被从里面狠狠一撞发出巨响。
我紧紧拽着门把不敢轻易撒手,所幸她一个女人力气小,我再怎么体力不济也不见得会输给她。就在她拉我顶僵持不下的时候,我才观察起周遭,外面比较亮堂,但设施看起来也并不新,灯泡什么的仍灰突突暗的很,这间房间是这个走道最尽头的一间,而且我感觉这里似乎并不是康复中心。我被人弄到其他地方来了?可是我晕过去的时候是在朋友身边啊,怎么可能有人从他手里轻松地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带走?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可以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一,是趁他出去拉屎的时候把我运走。二,是他也被一起带来了。哦对了,还有第三,那就是他把我弄这来了,别说,第三种可能还真挺靠谱,他还就是这种人了,没什么他对我干不出的。但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有护工姐姐牵涉其中,她为什么要这样拼了老命得把我困在房间里。
手掌不断感受着门里面的拉力,一次一次的撞击告诉我她仍没死心,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到底?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房间里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我估摸着她也累了,她力气大体力不错我早也见识了,想不到能坚持那么久,也是挺厉害的。
虽说她累了暂时消停了,但我也不好放手就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自然没有她清楚地形,如果她在哪个地方布个陷阱那我不是玩球了?现在这情形我是想跑不能跑,只能拉着门把不放,当真骑虎难下。
就在我思考如何是好之时,突然在走道的那头的拐角处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十分笃定地朝我这边过来了。原本半蹲在地上的我紧张得一下站起来,我发现这间房的对面还有一间房间,这会儿我真是顾不到门里那个女人了,放了手就去摸那间房间的门,门没锁!我二话没说朝里一钻,轻手轻脚把门推上,只余下一条小缝隙可以让我掩在门口偷瞧。脚步声一声未断,依旧在朝这里行进,等到来人走近时,我一下懵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