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寥如水,没有污染的大汉天空,清澈的就像一块深蓝色的琉璃,镶嵌了无数的钻石,一闪一闪的,闪的人心痒难耐。韩嫣披着外袍走出了自己的屋子,呼吸了一下夜间带着些许清新的空气,看了看一片云彩都没有的晴朗夜空,韩嫣喃喃一句:“以后还能看到这么平静的大汉天空么?”

晚风拂过,吹过未央宫的屋顶,韩嫣转身准备回屋睡觉,想到明天的课程,韩嫣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双手,扁了扁嘴,举步往房间走去,却看到同样抱着外衣坐在自己房门前的门槛上撑着下巴的刘彘。

刘彘抬头看到穿着里衣,外面随意披着一件月白色外袍嫣正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刘彘跳下了门槛,走过来问韩嫣:“你怎么还没睡啊?”

韩嫣抬头看了看月色,这估计在现代也就是七八点钟的时间,搁以前他这个时间应该还在享受夜生活呢,于是韩嫣转头看着刘彘道:“韩嫣不习惯睡那么早,倒是殿下为何还没休息?”

刘彘闷闷的抬头看着韩嫣出挑的面容上带着淡然的笑容,然后又沉闷的低下了头,韩嫣有点闹不明白这个小豆丁在想什么,挑了挑眉,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管了。拉好外衣,事不关己的韩嫣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郁闷烦躁的刘彘抬头见韩嫣毫不留恋的离去后,赶紧出声叫住他:“阿嫣!”

韩嫣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彘:“殿下有事么?”

刘彘左右看了看那些颔首而立的小黄门们,走过来对韩嫣说:“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韩嫣挑着眉头不明就里的看着顶着一片乌云的刘彘,跟着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好,韩嫣拿起眼前的茶碗和水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后,看着依旧沉默着不说话的刘彘好笑道:“殿下今天怎么了?得以与长公主联姻,不是一件高兴事儿么?至少有了长公主撑腰,您和王美人不就不用再看栗姬的脸色了么?”

“是啊,不用再看栗姬娘娘的脸色了。”刘彘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附和一声,韩嫣举着茶碗看着刘彘沉默的样子,略微思索一下,似乎懂了些什么,于是浅笑一下放下了茶碗问:“怎么?殿下不高兴么?”

刘彘看着韩嫣略微弯着的杏眼和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不爽的皱眉,自从他见到韩嫣那天起,似乎韩嫣没有流露出除了淡笑以外的表情,就算是给别人下跪行礼也没有什么恭顺谨慎,永远都是没什么烦恼的一派闲适,只有偶尔看到他望着远处发呆的时候,带笑的眼里才会流露出一些现在他还看不懂的情感,跟他站在一起的自己有时看起来就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一样幼稚!

“殿下?您不说话……该不会是打算让韩嫣陪着殿下在这院子里吹一宿冷风吧?”韩嫣淡淡的看了一眼噘着嘴低着头的刘彘,无奈的拉紧了身上的外袍,这初春的夜晚还真冷啊。

刘彘看了看裹着外袍的韩嫣,最后还是一叹气,伸手拿过韩嫣眼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皱眉道:“凉的?”

韩嫣哭笑不得看着刘彘,废话,吹了这么久冷风什么水不冷了?于是伸手碰了碰水壶的外壁,问:“殿下若是嫌水冷,那么韩嫣让宫人再换份热茶来?”

“不用了,我又不是来喝水的。”刘彘一副闷海愁山的样子将茶碗放回了石桌,韩嫣笑着看着刘彘,双手叠在石桌上,脑袋搭在胳膊上,俏皮的歪着头看刘彘打趣道:“殿下这一会儿愁云惨淡的叹气,一会儿又嫌弃水冷难喝,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有个目的啊?”

刘彘看了看韩嫣调笑的样子,扁着嘴也学着韩嫣的样子趴在石桌上叹气道:“我不知道今天做的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难道殿下今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韩嫣笑眯眯的弯了弯眼角。

刘彘看了看嬉皮笑脸的韩嫣,扁了扁嘴嫌弃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韩嫣撑起一只手,收了笑嘻嘻的表情,认真的看着刘彘:“殿下说吧,什么事?”

“今天在长乐宫,我说了要娶阿娇姐姐。”刘彘闷闷的说完,抬头看着韩嫣,韩嫣点了点头:“当时韩嫣也在,金屋之盟很美好。”谁都知道金屋藏娇听起来美好,事实上,刘彻连一座铜雀台都没给过阿娇,只是给了一条冰冷的永巷而已,到底是一开始就是一场以权力为目的的谎言,还是真的失了那份纯粹的爱意呢?韩嫣决定听听刘彘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怎么跟他说。

“母亲跟我说过,要是想扬眉吐气不再受栗姬娘娘的气的话,就要跟姑母搞好关系,而且皇祖母有时候也听姑母的建议,所以我觉得要是我以后娶了阿娇姐姐是不是就能得到姑母和皇祖母的支持?”刘彘闷闷的说完后,抬头看着月亮一泄气的低头:“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虽然喜欢阿娇姐姐可是不是大人们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只是喜欢跟她一起玩儿而已,我这样做是不是骗她?”

韩嫣看着刘彘茫然的样子,眼神里有些怜悯,都说被迫着长大很残忍,于是这算不算被迫着学会成长,学会经营人脉,学会违心相交?顿了顿,韩嫣试探着开口道:“殿下不想娶阿娇翁主?”

刘彘闻言,有些纠结的扯了扯松散的发髻,随后颓然的趴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说真的我不懂大人们说的那些海誓山盟是什么意思。”

“……于是您就贸贸然的答应了长公主?”韩嫣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原来“骗婚”一词最早是汉武帝发明的,真是长知识了。

“那么殿下觉得以后要跟阿娇翁主生活一辈子的话,殿下开心么?”韩嫣决定换个角度循循善诱。

刘彘挠挠脸颊,望了望天想了想,皱眉的道:“女孩子家最娇气了,一不顺心就哭叫,跟姐姐们一样,不喜欢。”

这个神奇的答案……韩嫣觉得自己也是个蠢的,跟四岁的孩子讨论这么高深的问题,这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刘彘见韩嫣不说话,于是转过头来问韩嫣:“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我无话可说了,韩嫣低头摸了摸鼻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不就是这么回事么,王美人总不会害殿下就是,更何况,阿娇翁主貌若天仙,出身显赫,跟殿下一起也是郎才女貌,总之也是天赐良缘,殿下何苦为难自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更何况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想要权力还不想付出点代价,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韩嫣稀里糊涂一大堆说完后等了一会并没有得到刘彘的回答,于是狐疑的抬头,只见刘彘一只手撑着脑袋皱着眉,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合着我说了这么久您一句没听到?

“唉,不省心的熊孩子。”韩嫣哭笑不得的站了起来,招呼过来远处的小黄门,轻声嘱咐道:“小心点,别吵醒殿下。”

“诺。”两个小黄门抱起刘彘往对面的寝殿走去,韩嫣摇了摇头,以前在得知了汉武帝在四岁的时候就立下了“金屋之盟”后,自己还在惊叹古人的早熟程度,可是没想到原来华丽的外衣下真的只是一场权利交易,政治婚姻罢了。

“早就知道童话都是骗人的,可是真相也未免太残忍了些。”韩嫣感叹一声站了起来,这“金屋藏娇”的故事都出来了,以后接二连三的种种事端就接踵而至了,这大汉的天,终于要开始风起云涌了,无奈一笑的韩嫣看了看刘彘寝殿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君子一诺千金,刘彻啊刘彻,你以后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翌日一大早,一觉到天亮的韩嫣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空,从床上爬了起来,外面候着的小黄门赶紧奉上洗漱用品,韩嫣看了看那些低眉顺眼的小黄门,笑着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收回了一堆“不敢不敢”的惶恐。

正在漱口的韩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吐出了嘴里的水,作为一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小半辈子的现代人,从小被灌输的理念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冷不丁的跑到了两千年当了权贵阶级,一时间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着还真有点不适应。

在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堕落?韩嫣看了看铜镜里的那张精致的脸,脑补一下这张脸万一长残了或者长娘了的样子后,赶紧哆嗦一下,低头掬起一把凉水借着冷意驱走脑子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阿嫣。”韩嫣闻声转头,看到了刘彘走了过来,挥退了下人后,笑着一礼:“殿下不去正殿请安,到韩嫣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一起去啊!”刘彘看了看在拼命跟自己的腰带作斗争的韩嫣,边说边走到韩嫣的身后去帮韩嫣系好腰带。

韩嫣走到镜子前左右看看,笑着对刘彘道:“多谢殿下帮忙。”随后看着刘彘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韩嫣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什么不妥啊,于是狐疑的问:“殿下为何这么看着韩嫣?”

只见刘彘挂着思索的表情走了过来,两只手环了环韩嫣的腰身,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边感叹边往外走:“居然比姐姐的腰还细。”

留下韩嫣一个人石化在大厅中央——他刚才,算不算被刘彘吃了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