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恒冲了进去,看见袁圆正缩在苏小迷怀里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让袁圆陡然清醒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何家恒,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出去!”袁圆冷冷的说。

“袁圆……”何家恒不退反进,走到了她床边“你怎么了?”

袁圆缩了缩,尽量让自己完全躲进被子里,她扭开脸不愿意看他。

何家恒看着她这样心疼极了,却只能这样看着她,她一直在拒绝他,从前和现在都一样,就连最最普通的朋友都不愿意做。

“让他走。”袁圆小声的哀求苏小迷。

苏小迷明白,出了这样的事,袁圆最想见的人是何家恒,最不想见的人也是何家恒。她劝走了何家恒,允诺他自己会好好照顾袁圆。

送走何家恒回到宿舍,苏小迷看见袁圆已经穿好衣服了,她呆呆的坐在床头,眼神空洞茫然。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贱?”袁圆问。

“袁圆。”苏小迷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点水吧。”

袁圆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然后盯着空杯子发呆。

苏小迷有些慌,忙把玻璃杯子拿走,想了想,放到自己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目光又巡视一圈,想把有危险性的物品都藏起来。

袁圆看出来她的想法,她是怕她想不开自杀。

“你不用紧张。”袁圆说“我不会想不开,我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要看到他遭到报应的一天。”

苏小迷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过了很久苏小迷才问。

袁圆抬起头看着她,突然说“春春,你是个好人,我看出来了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苏小迷递给她一些纸巾“对不起,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刚刚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袁圆摇摇头“没用的,他不肯放过我,我怎么也躲不掉。”

苏小迷低低叹了口气,袁圆不想说她也不问,但是她那个爷爷,好像不是单纯的爷爷单纯的首富首善,他们一个姓刘一个姓袁,根本不是亲祖孙。

第二天,何家恒主动打电话给苏小迷约她出来在疗养院的小灶吃午饭。

一夜之间,何家恒憔悴很多,一见面就开口问袁圆怎么样。

“昨天洗了个澡睡了一觉,今天精神好了很多,就是话越来越少。”苏小迷说。

“她昨天叫我了,叫我了是不是?”何家恒期待的看着她,眼里像是有星星之火。

苏小迷点点头,这个肯定的答案让他眼里的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我就知道。”何家恒的语气里是难掩的激动“她心里是有我的。”

“你说的女孩就是袁圆?”苏小迷再次确认。

何家恒点点头,跟她说起他们在大学里相遇相处的时光,说到动情处脸上都好像在发光。

“她拒绝我的表白之后我难过了很久。”何家恒说“但是她身边也没有其他男生,所以我始终相信她是喜欢我的,可能是我做的不够好,让她不能完全信任和依赖吧。”

“后来呢?”

“后来……后来毕业那年我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我在重症病房躺了一个多月,康复之后回到学校却再也找不到她。”何家恒满脸痛苦,“学校里都在传说她在外面被人包养,怀孕了,她退学了。”

“你信吗?”苏小迷问。

何家恒摇摇头“我不信,她是那么单纯美好的女孩,就算有这样的事情那也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爱她吗?爱现在这样的她。”苏小迷问。

“爱。”何家恒答的毫不犹豫,“我知道这一切一定有原因,只是袁圆她一直不愿意说。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无缘和她在一起,但是我希望能护她周全。”

苏小迷点点头,何家恒对袁圆倒是真心,即使她是个艾滋病患。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个包养她的男人是谁?”

“刘虎。”何家恒狠狠的说。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苏小迷暗暗思忖。

“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苏小迷说,“如果你真的爱袁圆,我希望你能坚定不移,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的过去和她现在对你的态度而动摇。袁圆那边我会去慢慢劝她,我觉得她跟刘虎不是出于自愿,其中一定有什么苦衷。既然她已经来了诺亚山庄,我们就不能再让刘虎控制她将她玩弄于股掌。”

当年袁圆退学一事其实闹的满城风雨,何家恒一直不肯面对现实,从来没有去深究这些传闻的内容。直到袁圆被她父亲送到诺亚山庄,他都不敢相信他心中圣洁美好的女孩会得这种病。他纠结矛盾,一面恨袁圆不知道爱惜自己和自己的干爷爷不清不楚还不知道从哪里惹来这个病,一面又放不下对她的感情。

经苏小迷这一提醒,他才鼓起勇气去面对去查探这件事情的真相,而不是一味的逃避。他去了袁圆的家里,发现房子已经换了主人,新住户对原屋主的去向一无所知。

袁圆的父母都是本县人,父亲是一个小公务员,母亲是教师,两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姐弟,女儿袁圆和儿子袁方,家境不算富裕也称得上小康。而刘虎是袁圆的亲爷爷的老发小,从小一块儿长大,刘虎年轻时跟人去了泰国打拼,后来衣锦还乡在家乡投资兴办实业,成为当地首富。刘虎无妻无子,又因和袁家亲厚,干脆认了袁圆爸爸为干儿子,袁圆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干孙女。

何家恒毕业那年袁圆才念大二,一次体育课晕倒送去医务室被查处来怀孕了。现在大学生怀孕并不稀奇,不像十几年前是十分不得了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是谁爆出来说看见袁圆常常跟一个老头出入,然后又有好事者进行人肉搜索查出那老头就是刘虎,是袁圆的干爷爷。

原本是一条“老禽/兽将魔爪伸向无辜少女”的新闻,大家都抱着同情袁圆讨伐刘虎的态度。可似乎一夜之间,舆论风向大变,变成了心机婊勾/引干爷爷上位,干爷爷变“干”爷爷。而当事人袁圆,居然承认自己是别有用心,承认用怀孕来要挟刘虎。

袁家人无颜面对街坊四邻,申请工作调动,搬到其他地方去了。至于袁圆为什么会检出得艾滋,被送到诺亚山庄就不得而知。

几个老街坊邻居都说袁圆是个好姑娘,看不出来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天渐渐黑了,何家恒开着车离开了袁圆家所在的小区,外面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安县地方并不大,五六年前的时候还是贫困县,自从刘虎回来领头搞了一个开发区,很快摘掉了贫困帽子。

一辆路虎从他身边驶过,何家恒认得这辆车,前几天刚刚出现在诺亚山庄,是刘虎的车。他鬼使神差的跟上了他,脑袋里突然有一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如果能撞死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替袁圆报仇,带着袁圆远走高飞,陪她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日子。

他终究是没有动作,他这台比亚迪要和路虎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路虎在一个饭店门口停了下来,穿着一身低调黑色休闲服的刘虎下了车,戴着鸭舌帽,大黑框眼镜遮了大半个脸,他转身从车里牵出一个女人。

何家恒看到那女人的脸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个女人他认识,叫乔琪,来自湖南,是诺亚山庄的病人,病发死于一个多月以前。

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和刘虎十分亲密。乔琪那个人他接触过几次,是个十分高傲冷淡的人,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实在不像她。

刘虎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熟悉的诺亚山庄是不是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何家恒心事重重的开车回到诺亚山庄,看见老爸正黑着脸在他宿舍等他。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差点耽误了喝药的时间。”何雨仁打开保温杯,把黑乎乎的药汁全数倒进杯子里递给他。

“今天休假嘛我就去县城看了个电影放松放松。”何家恒说,他拿起杯子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

看着杯细细黑黑的药渣,何家恒忍不住又问,“爸,我这到底喝的是什么啊,每个月喝一回跟女人大姨妈似的。”

“都说了是补品你就不要问了。”何雨仁收起杯子和保温瓶。

“我是个医生……”何家恒抗议,“身为一个医生居然总是喝些莫名其妙的补品,这实在是太违反自然规律了。”

“医生怎么了?医生就不用补身体了?”何雨仁虎着脸,“再说了你离正儿八经医生还远呢,才毕业两年不到居然就敢以医生自居。”

“好好好,您是老大您说了算。”何家恒无奈,自从前两年那场车祸,他的父亲大人就变得婆婆妈妈啰啰嗦嗦,对自己简直就是放在嘴里怕化咯捧在手里怕摔咯,父亲害怕失去他的心他是能理解的,所以凡事差不多都顺着他。

何雨仁满意的走了,何家恒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突然一酸。他母亲早逝,父亲为了自己也是操碎了心的。

第二天,有护士无意中跟他说起说403那个老是缠着他的郭大妮病发,昨天晚上过世了。

在诺亚山庄的病人原本就是朝不保夕,有的人早上可能还在和你聊天晚上可能就阴阳相隔,何家恒早已经见惯了生死。可是今天在县城看到乔琪,他不由的要多想,郭大妮真的病发过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