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们门口停了下来,接着有人敲门。
“袁小姐,刘老来看你了。”是院长的声音。
袁圆身体抖如筛糠,半天才冷冷冒出两个字“不必。”
接着是一把略显沧桑的声音,“圆圆,是我,我是爷爷,你开门。”
袁圆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顿时面如死灰,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门外那把沧桑的声音依旧温和,“圆圆你开开门,爷爷带了你爸妈托我拿来的东西,还有你弟弟的,他可是十分想你……你开开门。”
袁圆听了之后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神里居然全是绝望,哆哆嗦嗦的要去开门。
苏小迷担心的喊了她一声,“袁圆。”
袁圆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露出一个笑容,极凄惨极凄惨的笑容,眼神是好像奔赴刑场般的决绝。
“我没事。”袁圆说,“只是……无颜见家人。”
“我来开吧。”苏小迷说着把站都站不稳的她扶到一边,这一扶才发现她瘦的吓人,好像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
苏小迷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满脸慈祥的老人家,约莫六十岁多一点点,一头白发精心染了黑,脸上表情稍微有点僵硬,应该是打玻尿酸拉皮儿什么的后遗症。
这个人就是刘虎,而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一个是一身西装革履精心收拾过的院长,一个赫然是廉飞扬。苏小迷的目光飞快的从他脸上扫过,装作不认识。
“刘先生是吧?您好您好,我是袁圆的室友李春春。”苏小迷热情的伸出手。
刘虎迟疑了一下,跟她握了手,客气道:“李小姐你好,我家圆圆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
“没问题。”苏小迷热情的请他进屋坐,还积极主动的给他倒了杯水。
刘虎看着她,面色颇尴尬。一旁的院长一个劲儿的跟苏小迷使眼色让她有点眼力劲儿腾点地方给人祖孙俩拉拉家常,眼色使的眼珠子都要脱框了,苏小迷跟瞎似的。
廉飞扬开口道:“李小姐,初次见面,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出去喝杯咖啡?”
苏小迷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廉飞扬半天,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我?”
廉飞扬绅士的做出一个“有请”的姿势。
苏小迷一脸花痴的跟着出去了,院长擦汗,这果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帅哥一发话比什么都管用。
两人并排往接待厅走去,廉飞扬压低声音道:“你还真爱演。”
“不演能轮的到你站出来背我这个锅嘛。”苏小迷小声的答,表情还维持着花痴样子。
“你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
“你病了?”廉飞扬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担忧,“不行千万不要硬撑,我们接你回去就是了。”
“我没事,装病的,我快要找到突破口了。”苏小迷抿了一小口咖啡,“你不要乱来,你忘了上次在巷子里用魔匕首刺伤你的那两个人吗?他们肯定在山庄,万一被他们认出来。”
“我会小心的,不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没办法安心。”廉飞扬说。
“我现在还没找到白甜甜。”苏小迷说,“他们的另一面藏的很深,而且这里光普通的保安数量就很多,更别提隐藏在暗处的修道者,硬拼不行的,我会见机行事,不行就撤。”
廉飞扬点点头,“我前几天已经打电话跟马侯说了这件事,如果能借助他们处里的力量,你的安全比较有保障。”
苏小迷低声说了句谢谢,廉飞扬的确想的周到。
“你怎么跟那个首善混在一起了?”苏小迷好奇的问。
廉飞扬笑了笑,“总归是有办法的,为了名正言顺来见你,我可没少牺牲古董藏品去结交他。”
“牺牲色/相了没?”苏小迷心情大好,忍不住要逗他。
“别闹,该回去了,你要小心点。”廉飞扬瞥了一眼远处人群,是刘虎和院长出来了。
刘虎满面红光,笑的一脸餍足,“廉兄弟,辛苦辛苦,辛苦你陪我来走一趟。”
“哪里话,能为慈善贡献一点力量是我的荣幸。”廉飞扬谦恭的说。
刘虎又跟苏小迷客套了一番,前呼后拥的离开了。
苏小迷一个人慢慢往宿舍走,在走廊上遇到了何家恒。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拳头攥的紧紧的,目光狠狠的看着刘虎离开的方向。
“何医生?”苏小迷上前跟他攀谈,“怎么没有一起去看表演?她们说大明星丁宁也来了喔。”
何家恒快速恢复了神色,冲她笑了笑,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笑涡浅浅,让人如沐春风。
“你不是也没去。”何家恒说。
“有帅哥看谁去看女明星啊,又不是男明星。”苏小迷笑嘻嘻的说。
“你病还没好,不要出来走动太久,我送你回去吧。”何家恒说。
苏小迷点点头,正愁找不到借口跟他套近乎。
回宿舍的路并不远,何家恒却走的有些着急,大病未愈的苏小迷觉得很难跟上他。
他走这么着急,是要去看袁圆?苏小迷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当灯泡了,今天第二回了。
走到离门口不远,何家恒却盯着门上的号码牌发呆,不说话也不继续往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都掩藏不住。
苏小迷觉得,跟他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的机会来了。不过她打算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到人生哲学。
“袁圆的爷爷今天来看她了。”苏小迷说,“真羡慕她,还有家人惦记着。”
何家恒的瞳孔明显收缩,眼神黯了黯。
“何医生,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工作呢?”苏小迷仰着头,冲着太阳的方向,角度刚刚好,四十五度,明媚的忧伤,“我们不是被上帝抛弃的人,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今天袁圆的爷爷来,他甚至都害怕握一下我的手。”
苏小迷伸出手掌,看着自己的掌纹,“我们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奢望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了吧。”
“不是这样的。”何家恒说,“李春春,你不要放弃希望,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
“我老公……都不来看我一眼。”苏小迷捂着脸,做出掩面而泣的状态。
“别……别哭了……”何家恒的手放在她肩膀上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拍了拍她,“这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都是你的朋友。”
“你也是吗?”苏小迷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你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何家恒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是。”
“谢谢你,好朋友。”苏小迷伸出手,一双眼睛热切的望着他。
何家恒豪不犹豫的握上了她的手,“你好,好朋友。”
他的手很凉,跟他温暖的笑不太相称。
“我毕业那年出了一场车祸。”何家恒说,“那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醒来之后我对生死就看开了,选择来这里一个是我父亲的极力建议,更多的是我希望自己能为别人多做点事,医院里不缺我一个医生,这里的病人却很需要我。”
“你是个好人。”苏小迷由衷的说。
“谢谢。”何家恒颇有些自嘲的笑了,“这句话,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甚至让我一度消沉,多年后再听到你说,我是感到安慰,谢谢。”
“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苏小迷问。
何家恒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瞟了一眼紧闭的宿舍大门。
“你该回去了,要记得吃药。”何家恒不愿意多谈了。
苏小迷点点头。
何家恒目送着她,看着她打开宿舍的门,却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那一道门隔着生死,隔着他无望的爱情。
“圆圆,我要拿你怎么办……”何家恒狠狠的转过身,却迈不开离去的步伐。
那年接新生,他一眼就喜欢上她,默默在她身边很久,虽然表白被拒,但他感觉的到她也是喜欢自己,可能是家教太严家里不许她大学恋爱。而那年那场车祸没有夺去他的性命,却让和心爱的女孩失之交臂,醒来之后发现她退学了消失在茫茫人海,学校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四起,再见时却是在这个疗养院里。
苏小迷推开宿舍门,宿舍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她看见袁圆蜷缩在床角像只受伤的小兽,身上衣裳全都不见了,身上有好几处通红的抓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臊的怪味。
她这个样子,是……是被侵/犯了。
“别过来……别过来……”袁圆低声哀求。
“是我,我是李春春。”苏小迷说,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
袁圆突然伸手抓住了她,死死的抓着,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袁圆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家恒……不要走。”
已经准备离开的何家恒身形一滞,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隔着这么远,他还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