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不知道别人的青春是什么味道,只知道自己的青春是满满的、夏天的香草的味道,那是齐悟身上散发的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不霸道,清新纯洁,却经久不散。

“齐悟哥哥!”迷茫中的唐宁终于叫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那声轻轻地呢喃,却犹如世间最厉害的魔咒,力透玻璃,钻进箱内沉睡中人的耳里,齐悟蓦地睁开眼晴,于此同时,玻璃箱“砰”的一声破裂掉。

唐宁瞬间瞪大了眼睛,在唐宁瞳孔的倒映里,无数小玻璃碎片飞溅而出,淡蓝色的溶液喷涌出来,连带着那具美得不真实的躯体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这是唐宁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扑街方法,他被撞倒了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开来,如一张黑色大被子笼罩着下方的暧昧,那张俊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接近并放大,直到鼻子对上鼻子,眼睛对上眼睛,唇!对上了唇!那一瞬间,唐宁大脑当机了,直到闻声而来的雷泺粗鲁地推开了压在唐宁身上的人,伸手把唐宁拉了起来。

过了半分钟,唐宁才找回自己的魂儿,他对着那个摔倒在旁边,脸色惨白的人试探性地叫道:“齐悟哥哥?”

那人蓦地抬起头,盯着唐宁足足一分钟,突然眉眼一弯,笑着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的小笨蛋。”

唐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眼膜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是的,也只有他的齐悟哥哥,才能在任何时候都笑得那么灿烂,他的笑容就如同阳光,驱走世间所有的黑暗。寻寻觅觅多年,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了。

下一瞬间,齐悟却尴尬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浑身赤|裸着,他扭头一看,却发现旁边的一张办公椅子上搭着一件宽大的白大褂,齐悟想站起来,走过去拿白大褂,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在溶液中浸泡,双腿得不到适当的运动而变得衰弱无比,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他伸手去够白大褂,却差一点扑倒在地上。

唐宁看清了齐悟的意图,立刻跑过去拿起白大褂,披在齐悟身上。

就在唐宁为齐悟整理衣服,手搭在齐悟的肩膀上时,齐悟转过头,把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唐宁的手背上,温和地说:“谢谢!”

唐宁:“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齐悟笑着说:“我是谢谢你来救我,能找到这里,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唐宁正想说什么,旁边的雷泺看不下去了,他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唇下重重地咳了两声,说:“我还没死呢!唐宁,你已经是有夫之夫了,当着自己老公和孩子的面和别的男人*,这样好吗?!”

齐悟讶异地转过头,终于注意到有雷泺这一号人物的存在,毕竟在此之前,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唐宁。

雷泺走过去,一把搂住唐宁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里,就像在宣示主权似的,用挑衅的语气对齐悟说:“齐悟是吧,你好,我叫雷泺,我是唐宁的伴侣。”

雷泺在人前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唐宁非常不适应,唐宁挣扎着说:“好好说话,齐悟哥哥是我的亲人,他沉睡了三年多的时间,什么都不知道!”

齐悟极为惊讶地说:“什么?我沉睡了三年多,现在是哪年哪月啊?!”

雷泺得意地说:“现在是末世三年,准确点说,是末世三年零四个月了,外面已经变成了丧尸的天下,人类现在只能偏居一隅,缩在各个基地里求庇佑,世界整个都变了模样,所以我不管末世前你和唐宁是什么关系,现在所有的都变了。在末世里,我和唐宁相爱,毕竟也这么长时间了,这世界没什么改变不了的,我们甚至拥有了孩子。”

齐悟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宁,那眼神似乎在指责唐宁的不忠,质问他为什么要出轨。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唐宁结巴着解释道:“别听他胡扯,孩子不是我的!”

雷泺提着宝宝的后衣领,把他拎到与唐宁视线齐平的地方说:“刚才的话,你对着他说一遍!”

宝宝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然而,会卖萌的家伙背后都背着100公斤的□□,光用眼神就能把你击得全军崩溃,唐宁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要说的话都被卡在喉咙了。

在宝宝身后的雷泺凉凉地说:“宝宝,你小爸爸说你不是他的,他不要你了。”

神助攻宝宝嘴角一瘪,眼里立刻蓄上了一层雾气,脸上的小肥肉一抽一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了,这变脸都不用时间转换的,看得唐宁太阳穴一抽:我都怀疑宝宝是雷泺的亲生儿子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都是演技派!你们城里人真会演!我输了!

唐宁抚着额头说:“雷泺,你不要在这里偷换概念,煽风点火,我的意思是宝宝不是我亲生的,宝宝是我以前的同事——舒怡的孩子,舒怡临终前把他托给我教养,我自然把宝宝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宝宝原本垮着的双眼立刻亮起来,“呀呀”叫着双手往前抓,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哼!”雷泺把宝宝放在一边,说:“有没有宝宝都是其次的,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照样做了,这些你敢跟他说吗?!”

唐宁抓狂了:我哪敢啊!我以前在齐悟面前都是小乖乖的样子,结果这个小乖乖却跟你雷泺这个大混混搞在一起了,求你别说话行吗!你让我在男神面前留着最后一丝美好的形象不好吗!

唐宁纠结地看着齐悟,满脑子搜索着最不会让人感觉暧昧和反感的词汇,希望和齐悟解释清楚,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好弟弟没有变坏!

齐悟却凄然地一笑,说:“我懂了,你不用说了。”

唐宁:你懂个毛啊摔!

雷泺抱着宝宝到一边逗玩去了,但唐宁总觉得雷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后背上,一转身,看见的却是雷泺和宝宝其乐融融父子和睦的样子,唐宁一度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唐宁把齐悟扶到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梳理着他一头柔顺的长发说:“三年多了,头发都长这么长了,齐悟,我帮你把这头发剪了吧。”

齐悟:“不可以!”

“咔嚓”

唐宁拿起工作桌上的一剪刀,把齐悟耳鬓的一小撮头发剪断了,掉落在地上的头发迅速枯萎,变成灰黑色的头发干,而齐悟头发的断处正往外沁着黑色的液体。

唐宁惊慌地放下剪刀,拾起那一小撮头发说:“为什么会这样?”

齐悟苦笑了一声,说:“不用担心,伤口会自动愈合的。小唐宁,你害怕了吗?我是被抓来当试验体的,当初那些人在我身上扎了不知多少针,打了不知多少种试剂,最后还把我锁在溶液箱子里,我就变成这怪物的模样了!我身上无论是头发还是血液,离开了*就不能保存多久。”

唐宁摇摇头说:“齐悟,你别这样说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身上有50%的基因锁,你是所有人当中最没可能变成怪物的,相比起来我们才是怪物呢!”

齐悟:“基因锁?”

唐宁:“嗯,一种能够抑制丧尸病毒的东西,它活在你的血液里,是石应雄研发的,可惜他为了找你,在路上被丧尸杀了。”

齐悟打断道:“别提那个人渣。”

唐宁:“可是他是你的亲爸爸,他为了你死了。”

齐悟转过身,神情严肃地对唐宁说:“我的爸爸叫齐庄,我的妈妈叫张秀,这你都认识的。小时候,你星期天过来我家玩,我的爸爸都会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去游乐场,我爸爸还会给你买雪糕和气球,但他却不会买这些给我,除非我主动要求他。他还会给我零花钱买糖果,虽然他很清楚我从来不吃糖果,爱吃糖果的人是你。”

“我还有一个小姨叫齐颖,她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婚了,但她却守了20多年的活寡,还闹过无数次的自杀,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就是父亲撞开小姨家的门,背着还在滴着血的小姨跑下楼飙车去医院,然后妈妈丢下一句‘早点睡’就反琐了家里的大门,跟着爸爸匆匆离去。每到那样的夜里,我就会觉得很孤单,很难过,如果那个时候我看见旁边房屋的大厅灯仍亮着,就代表你爸妈仍在上夜班,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虽然这样的时候还占了大多数。然后我会跑到阳台上叫你的名字,我家的房子就挨着你家的房子,你房间的阳台刚好跟我房间的阳台是同一个方向的,中间就隔着一条巷子,我知道这么晚打扰你睡觉是不好的,但我就是忍不住。”

“每次我唤了你两声,你就会立马跑出来,连给我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你还特爱披着一张薄被子出来,那样子可逗了,然后我们两个就在阳台上吹着风,隔着一条不足一米的巷子,倚在各自阳台那矮矮的护栏上聊到大半夜,我甚至还能清楚的忆起每一个这样的晚上,夜空中星星的分部、月亮的圆缺,以及每一次这样的晚上我们交谈的内容。”

齐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宁说:“这就是我所有齐家人,在这里面,没有一个叫石应雄的!”

唐宁默,他猜不到阳光如齐悟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辛酸的一面,而且他更猜不到,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自己已经无意中走进了齐悟的心,陪着他一起度过最难熬最脆弱的夜晚。半响后,唐宁强扯着笑容说:“那好,过去的就由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了,我先帮你把头发扎起来,这样行动方便点。”

唐宁小心翼翼地把齐悟的头发捋成一束,旁边的工作桌上刚好放着橡皮筋,唐宁自上而下每隔10厘米处便扎一条橡皮筋,待扎好后,齐悟的头发便变成了一条长在后脑勺的长长的大尾巴,唐宁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唔,简洁又大方,可符合齐悟的气质了。

唐宁说:“齐悟,你别担心,齐叔叔和张阿姨都是大好人,你出去以后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齐悟说:“找不到了,他们都死了。”

唐宁:“嘎?”

齐悟说:“当年实验室的人抓了我的爸爸妈妈,要挟我当他们的*试验体,我为了保存我的家人,被逼就范了,可我前脚进实验室,后脚我的爸爸妈妈就被杀了,因为他们想反抗,想救我,想把事情抖到新闻媒体上!当我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表达愤怒时,就被封进溶液箱里了,三年了,我想他们尸骨也寒了,我却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又是一阵沉默,唐宁顿在那里,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是如何的嘴笨,想和找到的第一个亲人好好叙叙旧,结果说什么都在揭别人的伤疤,这简直是传说中的神补刀啊!他真想一巴掌抽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