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穆二人在杨镇耽搁一日,穆时英经过调养,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行走。时间紧迫,二人已无暇在这里多做停留。为避人耳目,这天夜里,二人偷偷上了路。

行了一夜,第二天人困马乏,在路边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休息休息,又继续赶路。这一路上,穆时英始终没有说话,秀眉蹙着,似乎显得心事重重。罗世霄觉得奇怪,终于忍不住问道:“英妹,你怎么了?”

穆时英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忽听身后传出震天价般的呼喝声。穆时英回头望了望,喃喃道:“小妹出道的日子不长,但是这么走镖的倒是第一次见到。为什么那个曹总镖头总是跟在咱们后面?”

罗世霄笑而不答。穆时英见罗世霄一脸神秘的模样,忽然笑道:“大哥,那天你给我讲了‘西南兵略图’,的事,小妹十分好奇,你可不可以让小妹看看那图究竟是什么样?”

罗世霄一愣,自从那天说了“西南兵略图”的事后,穆时英这一路上都极少过问,怎么今天却如此关心了起来?当下道:“英妹,你看它干什么?”

穆时英沉吟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小妹就是好奇。大哥上次告诉小妹,那张图不在大哥身上,小妹总在想,大哥能把那张图藏在哪呢?不会就在曹总镖头的镖车里吧!”说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罗世霄一惊,左右望了一望,道:“英妹,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有些事情等到了昆明,我再告诉你。你现在什么也不要问!”

穆时英听罗世霄这么说,想了想,小嘴一噘,也不说话,使劲打马向前行去。罗世霄见她似乎不高兴,忙问道:“英妹,你怎么了?”

穆时英道:“大哥,你先走吧。小妹自己去昆明?”

罗世霄奇道:“英妹,你这是干嘛?”

穆时英道:“大哥不相信小妹,小妹也就不连累大哥.”

罗世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

穆时英道:“小妹只是问问,大哥就这样神神秘秘的,分明就是不相信小妹,小妹跟着大哥还有什么意思?”

罗世霄本来一向沉稳干练,可是自从遇见穆时英后,相处时日虽短,穆时英娇憨爽朗的性格和舍命救己的行为,竟让他不知不觉的产生了柔情。以至于她微微耍了半分小性儿,竟让他不知所措起来。索性说道:“英妹,即然你问我,我便如实告诉你,只是此后路上你不许再问。”左右望了几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此图事关朝廷安危,我怎会放在身上?英妹,其实我和那‘威武镖局’的曹总镖头乃是忘年之交,那图就在曹总镖头的镖车里。”

穆时英一震,呆了半晌,才道:“我只是开了一句玩笑,谁想那图真的藏在镖车里!大哥怎么想到放在镖车里的?”

罗世霄神秘一笑,道:“早在西宁王派我追夺‘兵略图’的时候,我就料到,此行必不简单。因此我和曹总镖头打好招呼,让他和我一起来追杀盗窃‘兵略图’的贼子,取回‘兵略图’。后来,我感觉这一路上必然不会安全,因此才和曹总镖头商议好,将兵图放在镖车里,然后让他假装押镖,跟在我后面。这样,即便是有敌人,也只注意到我,而不会注意到他……”

话未说完,穆时英接口道:“也就是说,即使大哥遭了敌人暗算,‘兵略图’一样可以由曹总镖头送到西宁王手中。“顿了一下,又道:“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略,果然高明。”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笑容。冲着罗世霄笑道:“大哥,你真聪明。”伸手去捊罗世霄颌下的络腮胡子,道:“人家都说,长络腮胡子的男人最鲁莽,想不到大哥却这么细心。”

罗世霄暗吁一口气,正想说笑几句。忽听穆时英叫道:“是谁?”没等罗世霄答话,只见穆时英飞身跃起,惊叫道:“大哥,不好,有人偷听。”拔出长剑,身子一晃,向左近的林子跃去。

罗世霄大吃一惊,脑袋一片混乱,适才与穆时英说话之时,自己明明用内功仔细听过,周遭并无人迹。想来偷听之人,武功十分高强。穆时英身上有伤,只怕会有危险,一时之间,后悔自己不该冒失的说出兵略图之事。当下不及细想,大叫一声:“英妹,回来。”飞身向穆时英跃去的方向追去。

罗世霄几个起纵,双目四下乱扫。此处已是云南腹地,山高林密,林中又长着半人高的枯草,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人,几乎同大海捞针一般。罗世霄运起内功,叫了几声“英妹”,但听得远处回音幢幢,并没有人应答。罗世霄心中大是奇怪,按说穆时英身上有伤,即便是追杀敌人,也走不多远,可是为何没有半分踪影?想起那日在客栈内,穆时英舍身相救的事情,心中愈加焦急起来。又大呼几声“英妹”,向树林深处行去。

罗世霄在林中转了大半个时辰,嗓子几乎喊哑了,依然没有见到穆时英的影儿。林间密处,杂草丛生,愈走愈暗,罗世霄又疲又累,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心中又急又痛。他与这位小妹,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几番接触,又经过那日客栈内的同生共死,不知不觉的已经建立很深的感情。这时,她忽然无故涉险,怎能不令他心急如焚?

罗世霄一面为穆时英的生死安危担心,一面大骂自己糊涂。那“兵略图”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自己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害得英妹生死不明。想起“兵略图”,罗世霄忽然一震,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他只顾一门心思出来寻找穆时英,却忘了如果当真有人偷听到他所说的话,那么那人一定会通知同伙,去劫夺“威武镖局”的镖车,而自己现在又不在镖队身边,倘若镖车有什么闪失……想到这里,罗世霄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再也顾不得去寻找穆时英,飞身向来路奔去。

这一路轻功纵跃,穿过层层森林,心中却想,曹总镖头乃是西南武林的擎天一柱,有他在,即使有敌人,一时半会也应该不会有事吧!终于赶到适才经过的路边。左右环视,却哪里有镖车的半点影子?他心中大急,运起功力,大声喝道“曹总镖头”,沿着道路向前寻去。

刚走出十几丈远,忽听左近的林间空地上传出一声惨嘶。听声音,正是那“威武镖局”的总镖头曹百川。罗世霄心中一紧,反手拔出弯月刀,虎吼一声,几个起纵,跃入林中。

只见林中的景像异常惨烈。“威武镖局”的十几个镖手都已经横尸就地,镖车翻倒在一边。镖车周围,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似乎正想去打开镖车。不远处,曹百川仰靠在一棵大树上死去,双目圆睁,“逍遥铁手”上还握着一枚铁胆。在曹百川的身边站着的二人中,有一个竟是穆时英!

穆时英见罗世霄忽然从天而降,呆了一呆,随即尖叫一声,道:“大哥,救我!”手中那柄带血的长剑叮的一声掉在地上,身子软绵绵仰身倒下。

罗世霄不及细想,大吼一声,直向穆时英身边弛去。围在镖车旁边的十几个黑衣人,立刻前去阻拦罗世霄。在这危急关头,罗世霄心念电转,认清了战场形势,当下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弯月刀挥动,只听哧哧哧几声轻响,一个回合不到,四名黑衣人身子已被弯月刀斩成两段。罗世霄自己,也中了一刀二剑,鲜血长流。他虽受伤,但都不是要害,因此去势不停,径直奔向穆时英。

那站在穆时英身边的黑衣人,倒也没去伤害穆时英,而是缓缓回过身子,面对罗世霄。只见他剑眉鹰目,一脸狠相,嘴角犹有几丝鲜血,显然也受了伤。罗世霄一见此人,禁不住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方长天,果然是你!”冲到方长天身边,一刀凌空斩下。

那方长天正是那天夜里在杨镇客栈内刺杀罗、穆二人的黑衣人。他本来想和罗世霄说几句得意话,哪想到罗世霄已风弛电掣般奔到眼前,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支起手中长剑,去格挡罗世霄劈来的弯月刀。只听哧的一声,长剑已被弯月刀削成两段,弯月刀顺势而下,方长天立刻身首异处。

罗世霄从现身林中到格杀方长天,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只这一瞬间,他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和手中这口宝刀,便改变了战场的形势。倘若他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凭借方长天和那十几个黑衣人,对于功力大耗的他,根本就没有胜算。

罗世霄一招得手,禁不住仰天大笑。他伤处的鲜血仍在流淌,但他终于赶来得及时,没有令“兵略图”落入敌手。此时,那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当下横身档在穆时英身前,背对着穆时英,侧头问道:“英妹,你觉得怎么样?”

只听穆时英轻声道:“还好。”

罗世霄道:“没事就好,英妹,待我杀了剩下的几个兔崽子,我们就一起回昆明去见西宁王。”长刀挥动,正要上前,忽听身后穆时英的声音冷冷道:“奸贼,你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