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面的一些原因,黄述德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答应他们当面质问劫匪的要求呢。劫匪要是出了意外黄述德就得担责,而且他还得给唐杰一个说法。凶杀案的事情和这些劫匪到底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但是这些劫匪可都是打劫唐杰的凶犯,怎么处置他们肯定得事先和唐杰通通气。
老百姓和唐杰哪个重要?黄述德当然下意识的就会将唐杰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所以他肯定是先考虑唐杰的因素,至于这些人的要求那就只能暂时忽略了。
只可惜黄述德越是拒绝,现场的人就越是以为他要敷衍了事,所以不但不走,而且慢慢的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而且更糟糕的是只过了这一会,黄述德站在台阶上再次扫过人群发现现场的人怕是都上两千了,并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
“不好,要出事。”看了看现场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激动的人群,黄述德额头上都冒汗了,不管今天的事情怎么解决,但是有一点黄述德必须保证,那就是一定不能发生意外。所以想了一下黄述德赶紧拉过身边的人说道:“快去五十四标军营通知唐标统,请唐标统派军队过来维持秩序。”
照这么下去,黄述德估计用不了多久现场的人数就能够超过达到三千人,而聚集了这么多人也给现场维持秩序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凭借县衙的捕快和衙役早就已经不能控制现场的局势了,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乱起来只不过是现场汇聚的这些人还对官府有一定的敬畏,再加上还没有出现混乱的根由,所以现场还能够大体上保持稳定。
可是虽然现场没有出现混乱,但混乱的隐患却已经出现。而且随着人数越来越多,这种隐患也越来越大,黄述德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汇聚在县衙门口的几千人能够一直保持冷静上,所以为了保险期间他还是决定主动采取措施。
黄述德所谓的主动措施自然是增加现场维持秩序的人数,而在县衙人手已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向外求援。其实身为鄱阳知县,黄述德如果求援的话第一个考虑的对象应该是饶州府衙,也就是向李隽仁求援。毕竟李隽仁是黄述德的上级,这种事情不但应该让李隽仁知晓,就是什么重大的措施也应该征求李隽仁的同意。
只不过黄述德派人去求援的对象却是和官府没太大关系的唐杰,反倒是将李隽仁给忘在了后面。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心乱如麻的黄述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向唐杰求援只不过是他下意识的选择,这个时候连他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优先考虑向唐杰求援而不是向李隽仁求援。
事后因为这件事情而遭受了严厉批评的黄述德反思过自己的行为,那个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李隽仁把自己推上前台做替罪羊的行为确实让他对这个上司产生了不少的怨念。而刚好和李隽仁相比,早上唐杰对待黄述德的态度却大为不同,不但没有斤斤计较,反而处处卖他这个知县的面子,所以在那之后黄述德心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亲近唐杰而怨恨李隽仁的心思。
正是这种不同,才使得黄述德在考虑求援对象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唐杰,而将他本来应该求援的对象李隽仁忘在了脑后。可偏偏他身边的人竟然没一个冷静的,见到黄述德的错误也没人出言提醒,以至于五十四标的出场成为了定局。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失误,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却在以后对鄱阳城内的局势产生了重大影响。
这边黄述德指挥着县衙的人尽量的维持秩序,而那边他派去求援的人也很快就来到了五十四标在城内驻扎的军营。刚好唐杰还在里面,所以那衙役很快就被带到了唐杰跟前。
“将军,我家大人派小的赶来求援。”见到唐杰之后,那衙役赶紧将黄述德派他来求援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县衙门口汇聚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多之中。我家大人担心出现意外,便让小的来求将军派兵增援。”
衙役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唐杰,希望可以听到唐杰立即答应派兵的话,只可惜唐杰却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先回去,增援的士兵随后就到。”
听了唐杰的话,那衙役显然一阵失望。虽然唐杰的话看似答应了出兵,但是在县衙里当差很长时间的他也算是经验丰富的,深知唐杰这话只不过是应付之言,到底唐杰会不会出兵恐怕还不好说。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在唐杰面前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在唐杰让他先回去之后,他也只能最后说了一句求唐杰出兵的话,然后转身离开了。
而等衙役走了之后,唐杰却是看着身边的钱书和林立之问道:“你俩说咱们出不出兵?”由于钱书平时一直充当唐杰的谋士,所以他说完第一个便看向了钱书,想听听钱书怎么说。
钱书听完,想了一下谨慎的说道:“大人,咱们要是出兵了就是打了知府大人的脸,县衙出事自然要向府衙求援,和咱们五十四标有什么关系?而黄知县不向府衙求援反而求到了咱们这里,这要是让有心之人挑拨起来不正好是没把知府大人放在眼里的证据吗,到时候让知府大人怎么想?毕竟这鄱阳城中官面上还是知府最大,如果咱们五十四标因为此而和知府大人闹僵的话就有点得不偿失了。所以属下建议此事咱们五十四标最好还是不好参与。”
等钱书说完,唐杰点了点头,从钱书的角度来说他说的很对。毕竟县衙和府衙才是一个系统的,而且还是上下级关系,反倒是唐杰的这个五十四标标统是一个外人。五十四标和县衙以及府衙都没有从属关系,而且他们也不代表官府。在这种情况之下,黄述德不向府衙求援反倒求到五十四标确实是会将府衙以及李隽仁等人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黄述德这样做在很多人看来确实是有种没将李隽仁这个知府放在眼里的意思,而如果唐杰出兵了,那岂不是一样没将李隽仁看在眼里。如果五十四标是在李隽仁求援之后出兵的那自然没什么,可是如果没有李隽仁的准许就擅自在出兵了,而且还是以打脸李隽仁的方式出兵了,那么事后想不让李隽仁气愤都是不可能的。
唐杰对钱书的看法很赞同,不过他却并没有急于下决定,反而是看向边上的林立之,朝他问道:“林立之,你怎么看?”
“属下都听大人的,大人说出兵属下就带着一营赶过去,大人说不出兵,属下就继续带队训练。”只不过唐杰的话却几乎和没说一样,林立之果真发挥了他一贯的作风,从来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立场。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唐杰早就对他这种态度不满了。如果林立之是那种愚笨、冲动的人也就算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发表立场反倒是好事,免得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害人害己。只是林立之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但和愚笨、冲动不沾边,反倒是一个相当聪明、沉稳的人。
在这种情况之下林立之老是谨慎中立不发表意见的行为就有点让唐杰不满意了。他当然知道林立之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卷入各种纠纷,也是为了不让他这个上司猜疑忌惮。
凡是都持立场,那么久而久之就必然会有派系之分,林立之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的让自己在五十四标内部保持独立,他不必和任何人拉帮结派,这种孑然一身的处境看似没有帮手,但殊不知在唐杰这样强势、聪明的上司手下反倒更容易受到重用。因为他没有派系,那么唐杰便不用忌惮他手下的势力太大。
而且唐杰相信这也是林立之藏拙的一种手段,林立之很聪明,对待很多事情他都有自己独特的观点,但是偏偏林立之就是不说,久而久之就很容易让人忽略林立之的才智,从而单纯的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武将,这样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他的威胁,特别是可以避免被上司猜疑。
谨慎少言是很多聪明人的藏拙手段,就像三国时期的大谋士贾诩一样,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三国第一聪明的人,但是他却是三国那些顶尖谋士里出谋划策最少的一批人。而林立之便是差不多的人,当然论起才智林立之可能比不上三国时期的贾诩,但是这藏拙的功夫却是一点都不差。
如果换做其他的领导者可能会很喜欢林立之这样的人,因为他们用起林立之可能会很放心,既不用担心林立之完不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也不用担心林立之会有有一点势力太大。
但是唐杰却不是那样的领导者,他是那种胡乱猜疑的人吗?真正能够成大事的人哪一个不是充分信任、挖掘手底下人才的,他们不但不会因为手底下的人比自己有能力而心生嫉妒,反而会尽可能的为他们创造发挥能力的机会。自己手底下的人才越多、越强,那身为领导者自然也就越强。
事实上唐杰的心胸很宽广,他愿意充任信任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愿意给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施展的机会。本来他手底下有能力的人就不多,要是再打压的话那岂不是自找死路。所以对待手底下的人,唐杰很多时候都很愿意给他们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除非是他靠着前世的经历做出的决断才会独断专行的坚持,否则的话他都会考虑其他人的意见。
像钱书、邱家俊等等这些人不管和唐杰关系远近,都没少在唐杰面前发表自己的主张。但是偏偏唐杰看重的林立之却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倾听,然后等唐杰做出决断之后直接按照唐杰的决断行事。
按说有这样一个手下应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能够像林立之这样忠心耿耿,万事毫不犹豫的就去执行的手下真的很少很少。只不过唐杰却不喜欢,他一直认为林立之很有才,同样的他也认为有才就应该尽情的发挥,要不然就是一种浪费。而林立之这样简直是一种奢侈的浪费,难道他不知道在下面有多少人整天懊恼自己不够聪明吗。而且如果所有手下都像林立之这样,久而久之也很容易让唐杰养成独断专行的习惯,毕竟下面的人都不对他提出反对的意见,那么还有谁可以告诉他对错呢?
所以这一次林立之再次说了一堆废话之后,唐杰直接不满的对他说道:“要你说你就说,整天废话那么多,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不用总是强调了。”
唐杰的发怒直接让林立之一突,他也知道唐杰真是对自己整天沉默不满了,当下也不敢继续那样,赶紧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大人,属下觉得咱们应该出兵。虽然五十四标出动会让知府不满,但是却可以趁机交好黄知县。”
林立之的话成功的把唐杰和钱书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不得已他只好继续说道:“黄知县在县衙出事了之后不首先向知府衙门求援却反而找到了大人这里,这不正是说明他对早上被李知府逼着到大人那里道歉的事情心生不满了,反倒是大人早上对待黄知县甚是宽容,不但没有为难黄知县,还维护了他的面子,如此黄知县此时自然是怨恨李知府而亲近大人的。”
早上黄述德到自己那里的事情唐杰到了军营之后就告诉了钱书和林立之,其实他主要是为了告诉钱书,只不过当时林立之也正好在场,所以也就听了进去。而唐杰之所以这样,则是因为钱书是他的谋士,像这样的事情只有钱书也知情他才能够更好的为自己出谋划策,要不然如此关键的事情钱书要是不知情,那久而久之出谋划策的事情自然也会因为考虑不周而出错。
像黄述德被逼着赶来道歉的事情往小了说就是小事一桩。但是往大了说这件事情一旦加以利用或者任由局势发展却可能成为改变局势的一件大事。唐杰认为这件事情比较重要,所以就专门告诉了钱书,而当时林立之在现场自然也就跟着知道了。
“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这可能是黄知县第一次越过知府衙门向大人求援,如果大人拒绝,那么失去的就是一次大好的机会,那黄述德便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断了亲近大人的念头。并且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会再次出现。”
“所以属下认为大人应该答应下来,给黄知县一个面子,也给他一个继续靠拢大人的机会。”说道这里林立之一顿,继续说道:“而且一旦咱们出兵,知府大人必然震怒,当然有大人在他李隽仁还不敢把气火发到咱们五十四标身上,不过黄知县可就无法幸免了。到时候必然会被责罚。而如此一来,黄李二人之间的间隙必然会越来越大,这不正好给了大人拉拢控制黄述德的机会吗。”
“至于知府大人那一关,属下建议大人不必太过在意。”林立之说道:“咱们五十四标在鄱阳城一天,知府大人便一天不能安心。所以别看他平日里对大人甚是亲近,但是相信大人也明知他心底里必然一直防着咱们,只不过他手中无兵所以不敢发作而已。咱们不出兵,知府大人也不会真的把咱们看成自己人,反而会失去拉拢黄知县的一个机会。”
“而即便是咱们出兵了,难道他李隽仁就有胆量直接冲上门来指责大人吗?”说道这里,林立之也是带上了些许对李隽仁的不屑,“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可不是敢舍命的人,所以只要大人不逼迫太甚,他就绝对不敢和大人撕破脸皮,说不得以后还会主动来讨好大人呢。而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什么不出兵呢?”
林立之的话让唐杰听了之后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而且通过刚才林立之的话唐杰也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瞬间事情,那即是扩编巡防营的可能。如果自己这次出兵了,虽然李隽仁不敢和自己撕破脸皮,但是他心里必然会更加忌惮、更加防备自己,那么到时候为了自保,他肯定会更加拉拢巡防营以作为底牌。而如此一来,便给了唐杰继续运作扩编巡防营的机会,毕竟李隽仁又不知道他和来康之间的关系。当然,他也不相信来康敢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透漏出来,要不然被朝廷知道了绝对不会饶了他。
当然,林立之的话还没有完,最后林立之总结道,“刚才那人也说了,县衙那里情况危急,数千人汇聚,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混乱。几千人乱起来,危害和死伤必然不会小,咱们五十四标驻守鄱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吧,所以咱们岂能坐视老百姓出现死伤而不管。属下建议大人立即出兵,赶往县衙维持秩序。”
“好,你说的很多。”唐杰说完,也是直接激动的大叫一声好,说道:“咱们五十四标肩负保境安民之责,鄱阳民众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岂能如此婆婆妈妈的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随后唐杰直接看向林立之说道:“林立之听令,我命你即刻率领五十四标一营赶往县衙维持秩序,务必不使民众发生意外事故,不使现场有任何一人死伤。”
经过刚才林立之的分析,唐杰已经决定就按照林立之所说的办。并不是钱书说的不多,事实上钱书的话也是谨慎老成之言。只不过钱书毕竟是文人出身,所以有时候有点过于老成了。反倒是林立之的建议不失热血,年轻人有时候就要胆子大一点。而钱书在林立之说完之后也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显然也是被林立之的话说服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林立之的建议确实是比自己要好,而且和他相比林立之确实是要果断、胆大了不少。
当然,林立之的建议也不是没有缺点,钱书就建议在出兵的同时派人去通知李隽仁一声,多少维护一下这位知府大人的面子。当然,请示李隽仁之后再出兵那肯定就来不及了,所以只能边出兵边派人去请示。
“属下听令,保证完成任务。”在唐杰下达完命令之后,林立之当即面色严肃了起来,朝唐杰敬礼之后转身跑向了边上还在训练着的一营士兵,“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林立之命令一下,很快一营六百多名士兵便集合完毕,随后在林立之这个管带的带领之下快速跑出军营,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而唐杰则跟在后面,一同赶往县衙。既然要趁此机会好好的拉拢黄述德,那唐杰怎能不亲自出面呢?一个林立之的分量还是不够的,只有他这个标统亲自出面才能够让黄述德感受到来自五十四标的温暖。
至于他们走后留下的钱书则有点目瞪口呆,迟迟无法从刚下唐杰和林立之二人的崇高品德之中反应过来,等唐杰他们全都走了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做人怎么可以这么虚伪。”明明是要去耍阴谋诡计去了,但是却要把救人这么崇高的借口挂在嘴边,这不得不让钱书大呼虚伪。
不过这话说完,钱书自己就笑了起来,“虚伪一点好,虚伪一点才能够成就大事。”自古以来成大事的人哪一个不是把仁义挂在嘴边,至于是假仁假义还是真仁真义,又有谁在乎呢?只要他们做的事情对绝大多数老百姓有好处就可以了。只要老百姓说好,那就是假仁假义也可以变成真仁真义。
在钱书看来唐杰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就要敢于时时刻刻把仁义挂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