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唐家自从前一天从唐松那里得知安尔南已经收了那五万两银子之后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在他们想来既然有浮梁县令梁世坤从中斡旋,再加上对方已经收了自己的五万两银子,那么之前双方发生冲突的事情应该算是揭过这一页了。而唐松之所以没有返回景德镇就是为了在这里看着安尔南离开浮梁,不过没想到的是他没走反倒是使得自己成了第一个阶下囚。
县衙的捕快们快马加鞭没过多长时间便从浮梁县城赶到了景德镇,这些捕快们平时查案、辑凶也没少来景德镇,所以对于这里也甚是熟悉。到了镇上,都不用人领路,领头的捕头便直接带着众人找到了景德镇唐家的府邸。到了之后留下一人在前门,一人绕到后门看守,其余的人直接闯进唐家抓人。
唐家守门的家丁见这些捕快进来,刚要阻挡却被一把推开,随后见捕快们拔出了刀,吓了一跳赶紧站在旁边,不过随后其中一人快速跑向内院通知唐正去了。等捕快们到了唐家内院的时候,唐正已经出来,“不知金捕头到我唐家所为何事?”
“向唐老爷子问好了。”领头的金捕头显然以前和唐正认识,等打过招呼之后却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说道:“金某也是奉命行事,请唐老爷子不要怪罪。来人搜捕犯人唐仁。”
“慢着。”当下唐正一惊,赶紧问道:“金捕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犬子可是一直秉公守法不曾犯过任何罪行啊。”不过在心里唐正已经迅速想到了那个洋人安尔南的事情,“难道是又出现什么意外了?”唐正心里想到。明明对方已经收了自家的五万两白银,就表示对方已经愿意放弃追究此事了,可是现在这些捕快却要来捉拿唐仁,难道是那个洋人又反悔了?
金捕头却是解释道:“是不是误会在下不知道,不过在县衙有一位叫做安尔南米勒的洋人传教士状告景德镇唐家大少爷唐仁企图袭击谋杀他。梁县令已经接了洋人的诉状,所以才命金某前来捉拿唐仁归案。至于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就得等到梁县令亲自审问之后才能知道了。”
“唐老爷子,如果不想我们这些粗人将唐家翻个底朝天的话,就让唐仁自己出来吧。”说完,金捕头便要亲自带人进入院子里搜索。
唐正却是赶紧拦住对方,“金捕头,这绝对是诬陷。你也知道现在洋人不好惹,犬子就是再傻也不会去主动招惹洋人啊,更别说企图谋杀洋人了,这绝对不可能。所以请金捕头通融一下放过犬子一马。”说完,唐正赶紧拿出一个银元宝塞到金捕头的手中。
银子,金捕头自然也想要,可是这一次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可以随意做主的,所以拒绝了唐正的好意之后金捕头说道:“唐老爷子,您也知道现在洋人不好惹,这个案子的苦主可是洋人,所以金某不想引火烧身,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唐仁叫出来吧。”
“这?”唐正当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县衙的大牢是那么好进的吗,那里向来便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唐正知道一旦唐仁被关押进去,再想要把他救出来就千难万难了。通过刚才金捕头的话唐正也知道此事是怎么回事了,很显然拿了唐家五万两银子的洋人安尔南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唐家。
见唐正还要阻拦,金捕头却是直接转身朝身后带来的捕快们说道:“散开搜捕,务必抓到嫌犯唐仁。”他的话音刚落,捕快们立马四散开来走向周边的屋子想要进去搜索。
“快来人,拦住他们。”见对方如此,唐正也不再客气,直接叫来了府上的家丁,打算一起拦住金捕头一行人。反正这一次唐正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对方将唐仁带走的,明明是对方的错,凭什么到头来反倒是唐仁成了嫌犯?而且既然那个洋人能够指挥得动浮梁县令梁世坤,那么等唐仁到了大牢里之后会遭遇什么样的待遇唐正也能够想象的出来。到时候难保安尔南不会在监狱里出手报复唐仁。而且一旦唐仁被抓,到时候唐家投鼠忌器之下,对方很有可能会借此要挟唐家付出更大的代价。
“唐老爷子,金某敬你们唐家是咱们浮梁一等一的大家族,所以不想让您难堪,但是您也不要放着面子不要。在来之前梁县令已经再三吩咐金某必须捉拿唐仁归案,要不然的话回去梁县令必然会责怪金某,梁县令的手段想必不用金某来告诉您了吧?”金捕头说完,立即召集手下抽出兵器打算用强的。
其实金捕头也知道唐仁的案子不一定真的如梁县令说的那样,这年月洋人嚣张且不好惹那是出了名的,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在这大清朝没有人会傻到自己主动招惹洋人,特别是景德镇唐家百年来家教甚严,家族子弟也都不是什么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们自然不会主动去得罪洋人了,更别说企图杀害对方了。
这件案子听梁县令说完,金捕头基本上便可以判断出实际情况应该是那个洋人主动招惹了唐家,而唐仁可能是年轻气盛看不过去所以召集人手教训了那个洋人一顿。而吃了亏的洋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直接跑到了浮梁县衙向梁县令施压要求严惩唐家长子唐仁。
金捕头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件案子可能反倒是唐仁是受害者,但是那又如何?金捕头也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如果是其他事情说不定他还可能会放过唐仁一马,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洋人,金捕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擅自放过唐仁。他是可以放过唐仁,但是到时候梁县令在洋人那里交不了差必然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而梁世坤的怒火则不是金捕头可以承受得起的。
所以见唐正执意要阻拦自己,金捕头也只能彻底撕破脸皮了,反正他和唐家也没什么交情,也不值得为了一个唐家而得罪了梁世坤,所以干脆直接召集众手下抽出兵器打算以武力胁迫唐家。
唐家的家丁召集起来其实比金捕头的手下要多得多了,而且要说兵器他们也有,甚至连火器也一样有两件。可是人多兵器多很多时候却并不一定能够转化为实力,就比如现在两帮人对峙起来之后唐家的气势看起来就要比金捕头那一方弱上不少,虽然金捕头他们那一方看起来人数更少,可是他们却代表了官府,只要往那里一站便自有一番慑人的气势。反倒是唐家,虽然人数更多,可是反倒是没有金捕头他们怡然不惧的样子。敢对抗官府,那就是造反,只要敢走出这一步那么之后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军队前来围剿,所以不管是唐正还是唐家的家丁们其实心里都没底。
“金某倒数三声,如果到时候唐老爷子还不让开道的话,那就不要怪金某不客气了,到时候火拼起来唐家一个聚众抗捕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而且唐老爷子不要忘了,现在洋人正找你们唐家麻烦呢,您要是这个时候聚众抗捕,那梁县令心黑起来给唐家一个聚众造反的重罪可不要怪金某啊。”
金捕头说完看了唐正一样,随即向前走了一步,而走出这一步之后嘴上也张嘴说道:“三。”
“二。”金捕头又是向前走了一步,其后的捕快们也迅速跟上。
“一。”刚数完三声,金捕头见对面的唐正仍然没有让开道路,便立即示意手下的人做好准备。而唐正虽然神情紧张,可是为了唐仁这个时候也决定豁出去了。
“住手。”不过就在双方即将爆发冲突的时候,突然唐仁的声音从侧面传了过来,只见突然一扇房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个人便是唐仁。
“你出来干什么?”见唐仁出来,唐正当即朝他呵斥道。
“父亲,我跟他们走。”出来的唐仁只是如此说道。唐仁知道自己被带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但是他还是不得不站出来,因为相对于自己一个人受苦,连累整个家族的事情他更不要愿意看到。现在本来就已经有一个安尔南在边上盯着唐家了,如果这个时候唐正再和金捕头发生冲突,那么到时候一旦对方借题发挥很有可能会将整个唐家连累进去。
似乎是知道唐仁的想法,所以听完之后唐正只是无奈的谈了一口气,没有再进行劝阻,而是对金捕头说道:“金捕头,既然要带走犬子那就让老夫也跟着去吧,到时候也好找梁县令为犬子打通一下关系。”
对此,金捕头自然不会拒绝,只要唐仁跟着自己走便行。随后,唐仁被捕快们戴上了刑具,然后在金捕头等人的看护下慢慢的走出了唐家。而唐正则回到屋里拿了一些银票,然后挑选了两个唐家家丁跟在金捕头等人的后面往浮梁而去。
早上出发,去景德镇一个来回,等金捕头等人回到浮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金捕头直接带着唐仁回到县衙里交差,将唐仁关押在大牢里之后完成任务的他很快便离开了县衙。至于之后的事情对于金捕头来说和他都无关,他也不想知道更不想参与。
跟随金捕头一同来到浮梁的唐仁被关在了大牢里,而唐正则很快在庞师爷的带领之下见到了浮梁县令梁世坤,“唐某见过梁县令。”虽然并未当官,可唐正身为读书人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所以见到梁世坤之后也并不用下跪。
“唐家家主请坐。”看了唐正一眼,梁世坤坐在上座不动声色的说道。
坐下之后,双方沉默了一会,见梁世坤始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唐正不得不率先张口说道:“大人,可否为唐某引见那个安尔南米勒先生,他和犬子之间其实都是一场误会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呢,唐某愿意代替犬子向他赔礼道歉。”
虽然心里愤怒,不过唐正知道形势比人强,不管是那个洋人亦或者是县令梁世坤其实都不是唐家惹得起的,所以即便是明知道错其实不在自己身上,他也不得不把错误拦在唐家身上,然后低头前来赔罪。虽然知道此行艰难,不过在唐正想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如果那个洋人真的打算追究唐仁责任的话,也不会在一开始接受唐家的那五万两银子。而既然对方要了银子,那就说明在对方的眼里惩罚不惩罚唐仁不是关键,关键是唐家能不能出得起让对方足够心动的银子。之前对方出尔反尔了,那就说明五万两银子不够,所以这一次唐仁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只要能够让唐仁躲过这一灾,哪怕是花费十万两也在所不惜。
“这有何难。”梁世坤一点都没有为难唐正,很快就带领他去了安尔南居住的院子,在那里见到了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安尔南以及他身边的随从、翻译。
等梁世坤介绍完唐正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安尔南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通过翻译对唐正说道:“唐家家主,想让我放过你儿子也行,不过你需要付给我五十万两银子以作赔礼。”
“你说多少?”闻言,唐正直接惊坐了起来,“五十万两,你当银子都是地上的土坷垃随地都是啊。五十万两银子,不可能。”身为唐家家主,唐正深知整个唐家的所有家产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五十万两那么多,更不要说给安尔南五十万两银子当做赔礼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十万两银子其实是安尔南和梁世坤一起商量出来的数目,两人的计划是谋取唐家的家产,可是除非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了或者做人都不要脸面了否则的话两人也不会直接向唐正说出要夺取唐家家产的事情,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唐家还不得和他们拼命啊。不过不能直接让唐正将家产叫出来,却可以向他所要一笔和唐家家产差不多数目的银子,而这个数目便是五十万两。两人对唐家资产的估算便是五十万两左右。
“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你就到大牢里去陪你的儿子去吧。”从翻译口中得知唐正的话之后,安尔南却是直接大怒,站起来说道:“梁县令,我怀疑唐仁对我的谋杀是受人指使的,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唐家家主,请梁县令下令将他抓起来。”
“来人,将唐正抓了。”既然如此,梁世坤也不和唐正客气,直接叫来了捕快将唐正也给抓到了大牢里。而唐正却是连说话都没有便被早已经准备好的捕快带了下去,等他被带走之后梁世坤和安尔南却是直接哈哈大笑,“这下子唐家的人还不被吓破胆啊。”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唐正还真的被吓到了,按说双方协商那就应该是有来有往慢慢的商量,可安尔南和梁世坤倒好,唐正只是拒绝了一次两人便直接将他也给抓了起来。这也太不像商量事的节奏了,在那一瞬间唐正都以为对方似乎是要害自己。
唐正和唐仁被关在了同一个大牢里,不过却未被关在一起,而是在一排牢房的两端,唐仁被关在最里面,而唐正则被关在了最外面。所以等进去之后,唐正竟然都不知道唐仁也在这个大牢里。
唐正是单独的一间牢房,等进去之后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很快唐正便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慌忙站起来说道:“不好,他们看上了唐家家产。”之前安尔南和梁世坤两人根本就不像是商量事情的样子,哪有安尔南这样直接上来就要五十万两这么巨款的,也没有像梁世坤这样根本就不从中斡旋的中间人。而想到唐家家产的大致数额,唐正便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打的是唐家家产的主意。
“哈哈哈,唐家家主果然是聪明人,这么快便猜到了。”唐正的话刚说完,很快便从边上挡着的地方走出来了一个人,唐正一看可不正是浮梁县令梁世坤吗。
“梁县令,你什么意思?”见到梁世坤,唐正脸色阴沉的问道。
“什么意思,唐家家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梁世坤面带微笑,“那个安尔南米勒先生说了,只要唐家家主愿意将家产奉上,他便可以绕过你们唐家。”
“父亲,别答应他。”唐正还未开口,在牢房最里面的唐仁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却是直接朝外面喊道。
“休想。”听到唐仁的声音,唐正也是一口回绝,“梁县令,这件事情是不是你也参与了其中?”在唐正想来要是没有梁世坤的指点,那个洋人哪会对唐家家产的大致情况那里了解。
“这怎么会呢?”梁世坤装作伤心的说道:“本县好歹也是浮梁县的父母官,怎么会帮着外人害自己人呢,这都是那个洋人要求的,本官也无能为力只得照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