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见那是一只枯槁手臂,其上不但布着皱纹深深,而且还有着或多或少的划痕,其纹理中更是陷着些黑泥难以洗净。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天真要亡我,苟活也无济于事了。”陈玄喃喃一句,咬牙顺着手臂方向,拨开败草行去。
当他扒开最后的败草,接近那臂掌时,草丛中出现了个老妪身影,只见她弓背难直身形残,白发苍苍面饮霜,槁木双手微微颤,神色焦急心有慌。
“小和尚,快来这洞里躲藏,莫要被抓去受苦了。”老妪招呼着陈玄,往地上一个坑洞躲去。
“好好。”陈玄见左右没个妥当处,遂跟着老妪躲藏,希望先避过危机再做打算。
陈玄顺着洞口矮坡滑下,老妪将个草盖于洞口掩住,贴耳听起洞外情况来,她扶着草盖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也很紧张。
“咦,那小子哪里去了,难道躲在那堆败草中。”老丁顺着陈玄滑坡留下的痕迹,看着败草丛疑惑道。
“老丁,情况怎么样了。”鬼兵领头也带着一众赶上,见老丁朝着下方不断扫视,遂询问是何情况。
“不知道,那小子滑下坡去,只留一条痕迹以及几处败草踩踏,估计是在那草中躲着呢。”老丁皱眉说道。
“我等要下去寻他?”老甲上前于老丁旁站定,看着坡下败草哀哀戚戚,又听黄泉水下怨灵哀嚎,有些不确定道。
“算了吧,那小子若不死,迟早会出现,不至于为他冒险。”老乙也跟上于两人旁边劝道,他见偶有几只不甘心的怨灵,跳出河水,扒拉着岸边尘泥碎岩,奋力抵挡后方禁制拉扯,遂心中惊惧害怕。
“有理,还是先离去吧,出城一次不容易,犯不着为了那小子,舍了风流快活事。”老甲似乎也有顾虑,遂拍着老丁肩膀说道。
“好吧,只不过那小子最好别被我看到,否则……”老丁目中寒光闪了闪,放了句狠话,才与一众鬼兵远远离去。
陈玄与老妪听了几个鬼兵说离去,依然不敢作声放松,直至又等了数分钟后,这才一同吐出口浊气,揭开一点枯草盖,放点昏光进来宽心。
陈玄心稍宽后,开始打量起面前老妪来,只见她风霜面容泥垢面,蓬发乱堆神憔悴,其比之怨灵也好不到哪去的容颜,令陈玄心中又有犯难,想到一路的幽冥凶险,只叫心事又重了几分,遂为了小命着想,对老妪不自觉间又起提防之念。
“小和尚,人活着这么小心翼翼,难道不累吗?”老妪似有所察,撒然一笑后,蹒跚着步伐,朝里洞走去。
陈玄听了老妪话语,心中似被触动了什么,可转念一想,命只有一条,还是悉心照顾的为好,君不见前世传销,不就如此这般,谁知道老妪救自己是不是抱着什么目地呢?毕竟没有无缘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故的坏。
“小和尚,外面阴气重,容易被同化,还有那些鬼兵说不定也还没走远,所以你且老婆子洞里歇歇吧。”老妪见陈玄踌躇不前,似有着担心,遂又好意提醒道。
陈玄听老妪话意,有些忐忑起来,想到外面鬼兵的确凶残,而自己也不是那群敌手,遂作了长远打算,想先向老妪打听下再说,而且到时翻脸,老妪比之鬼兵不如也。
“小和尚快进来,老婆子是不会害你的。”老妪见陈玄小心提防,遂再次解释道。
“婆婆哪里话,小僧还得谢谢你救命之恩呢。”陈玄见老妪话语督促,遂打着哈哈,跟老妪里洞走去。
“尽说违心话。”老妪摇头叹息,虽依然前头引路,但脸上却是神色莫名。
陈玄见老妪看的透彻,好在脸皮够厚,也不见尴尬,依然大大咧咧跟行。
坑洞并不长,里面也不大,陈玄行走,一路都得矮着腰,想到老妪的弓背模样,恍惚间也明白了什么,心中的弦似又被触动了一下,可这很快就被他甩出脑外,只因他还处于危险重重,哪里有空管别人死活。
“老婆子这里小,且简陋,小和尚可不要嫌弃啊。”老妪在一张草席上坐下,嘴里介绍的同时,还不忘拍拍那席子上看不到的灰尘,然后招呼陈玄一齐坐下。
“怎么会。”陈玄见其好意,又见一路并没有异常,且四周摆设,除了张草席,便只有几个草编的小物件,此等家徒四壁的惨景,也不是机关重重之地,于是心宽之际,人也洒脱起来。
“小和尚,你怎么会被那些鬼兵追捕啊。”老妪见陈玄坐下,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紧接开口询问着陈玄事情来。
“呵呵,这破事就别提了,倒是婆婆怎么没去鬼城住啊。”陈玄虽安心不少,但心中芥蒂还未除尽,遂拿过话头对着老妪打听起来。
“唉,我死期已满,转轮王要叫我去转世,可我等的人还未到,所以就逃出来,此处挖了个坑洞,作为居所继续等待。”老妪陷入独自回忆中,嘴角时而带笑,时而苦涩,唯独脸上的坚持与不悔不变。
“那婆婆在这等了多久了。”陈玄见老妪这模样,心弦彻底被奏乱,想着自己居然怀疑一个独守坚持的老人,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忘咯,太久太久了,可能有好几百年了吧。”老妪笑着摇了摇头,想要装着介怀,可面上的期许总是不给予配合。
“婆婆要等的是仙,还是妖,居然敢叫如此等待。”陈玄一听几百年,对于老妪的坚持愈加的佩服,想想自己,才等了猴子数个时辰,就按耐不住欲火躁动,跟着不知哪里冒出的女鬼去了。
“呵呵,没那福气,没那福气,老婆子等的只是凡夫俗子而已。”老妪听了陈玄话语,脸上开出朵朵春花烂漫的同时,还不忘摆手纠正着其话语的错误。
“凡夫俗子?”陈玄听了这回答,脸现愕然,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义愤填膺的对老妪说道:“婆婆定是错过了,几百年光阴,足够那人投胎好几次,那混账定是辜负婆婆情深了。”
“别瞎说,才没有错过,才没辜负呢。”老妪有些不高兴,显然陈玄的话语击到其痛处了。
“婆婆看开点,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见色忘情的毛病,比如小和尚我就如此,我们这种人不值得托付。”陈玄见老妪生气,虽知自己说错话,但想到她救命之恩,还是决定做次坏人,断了她的念想,免得情苦难熬。
“误会了,误会了,小和尚你真误会了,婆婆真没有错过。”老妪见陈玄恳切模样,想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解释起来。
“真没错过?”陈玄疑惑道。
“真没错过。”老妪肯定道。
陈玄见老妪不似作伪,吓得连忙站起后退,然而洞却太矮,令其头狠狠磕了个包,但他无暇管顾,离老妪远了些后,拿着锡杖一脸防备,心中不断喃喃着:“她为什么要骗我,凡夫俗子哪有这么长寿,莫非她是河里逃出的怨灵所化,在此设局诓骗,想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