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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的雪景, 映衬着月光,天地浑然一色白,琼枝玉叶, 冰树银花,别有一番景象。

李思手里打一把大伞,为秦王遮雪,她的身体大半部分都露在伞外。

好冷啊,李思的手冻得通红,她原本就怕冷,伴驾陪着嬴政走在宫里雪地上,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这月景再美,李思整个人冻得发抖,也是欣赏不了这飞如飘絮的雪花儿。

嬴政喜欢雪, 因为古来人的经验, 下了一场大雪, 来年田地就会丰收,不会闹蝗灾虫灾。雪寓意着瑞祥, 嬴政抬头眺望远空, 希望来年大秦又是大丰收。民不缺粮, 兵不缺粮……

“听说你教会太后新鲜玩法, 叫什么斗地主, 太后玩得甚是欢喜。”嬴政面色淡淡道。

“是, 如此太后无聊时便可玩竹牌消遣时辰。”李思道。

“太后……很喜欢你,也赏赐了你吧。”嬴政顿了顿神。

李思听出了嬴政顾虑,肃然道:“李思得太后的心,是为王上解难题。如今朝堂上无人牵制相国,唯有太后奉先王遗命照看王上。”

所以太后如今就是牵制吕不韦的势力,而在嬴政亲政之前,也只有赵太后能扶持一人制约吕不韦。

“……”嬴政目光微沉,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知不该疑虑李思。

“李思临危受王命,愿为王鞠躬尽瘁,只愿王无论何时何境,用我信我,不疑不惑。”李思正色道。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李思:“是我不该动了别的念头,今后必当如此。”

李思嘴角荡起一抹轻笑:“多谢王上信任。”

嬴政舒展了眉头,别开话题:“既然竹牌好玩,那你为何没跟我提过,也得教教我啊。”

“好啊……”李思冷得遭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喉咙痒了起来,“咳咳咳——”

“怎么了?”嬴政这才留意李思撑伞的小手冻得乌红。

嬴政目光微凝,伸手握紧李思的手,才发现冰凉得发僵……

“冷么?”嬴政长眉如柳,微微拧了下眉头,顺手接过了李思手中的伞。

李思搓了搓手,低头腼腆笑了笑:“来秦第一个冬,还不大适应这天儿。”

“本想和你一起看看雪景,罢了,我们回去吧。”嬴政抬起另一手,将李思头上、肩上的雪拍了下来。

李思垂眸低头,心里有点紧张,即便是私下嬴政对她语气友善,毕竟嬴政是王,王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宫人的生死。

嬴政在宫人面前表现得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太深沉,深沉得李思无法看透,所以她心里对嬴政大概是又敬又怕的。

“活动活动,大概就不冷了吧。”李思也不想扫了嬴政看雪的雅兴,她记得小时候玩雪玩得满身是汗,根本不会觉得冷。

于是李思蹦跳了几下:“王若是准许,我就堆个雪人。”

“雪人?”嬴政愣了下。

“是啊,用雪堆个白白胖胖的大娃娃。”李思笑道。

“好。”嬴政又想了想,“不过你身上凉得透,还是回大殿里去吧。”

“堆雪人的话,就不会觉得冷了。”李思说着就开始动手,滚起了雪球。好久没有玩过雪了,玩玩兴许也还不错。

嬴政持伞愣在原地,看着李思滚雪球,原本冷若冰霜的眸子,闪过一丝明亮。

在茫茫一片白雪间,李思的气质显得干净纯粹,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清爽,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一切难题能迎刃而解。

嬴政看了一会儿后,将伞放下,也走过去学着李思的样子滚雪球……

果然运动起来后,李思不觉得那么冷了,整个身子暖和了起来,即便是触碰着冰雪,手上的温度反而升了不少。

“王堆过雪人吗?”李思还不知道这个时代流不流行堆雪人。

“以前用雪球打过人,没有堆过雪人。”嬴政回答,语气不再那么淡漠,又显得几分孩子气,“我以前挺爱玩雪的。”

嬴政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一个少年应当有的欢笑,而不是故持老沉。

有嬴政帮忙,李思堆好了小雪人,用捡了枯树枝,给雪人两侧插上了“手”,又选了几粒小石头,给雪人做了“眼睛”“鼻子”,这样看起来就像多了。

还差个帽子,李思左顾右盼,看到地上的伞,于是拿过来放在雪人头上。

“好了。”眼看大功告成,李思在嬴政面前也不显得那么拘束。

“挺好。”嬴政仔细这么一看,雪人有头有脸的,像是那么回事。

李思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儿:“王,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嬴政却没有迈开步子:“再堆个雪人吧,一个太孤独了。”

“……”李思愣了下,这堆雪人也是体力活啊,她现在满身出汗呢,还要堆一个的话,那就不是乐趣,而是劳动了。

不过既然嬴政发话了,李思总不能反驳。正当这个时候,赵元带着宫人过来了。

嬴政出来了这么久都没回大殿,赵元放心不下,于是就带人寻来。

“王——”赵元见嬴政身上、头上全身雪,满脸惶恐不安,又带着心疼的样子,赶紧送来了袍子。

“你们怎么来了?”嬴政皱眉,堆雪人的雅兴也没了。

“老奴见王迟迟没有回来,这外面天凉,着实担心王受凉。”赵元将厚棉袍披在嬴政的身上后,便双腿一曲跪在雪地上,“王要罚老奴,老奴也认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宫人也跟着赵元噗通跪在了地上,担心嬴政被打扰了兴致不高兴。

嬴政眼皮抽动了两下,冷声道:“没说要罚你,起来吧。”

“谢过王。”赵元这才站起了身。

赵元起身后,冷冷瞥了一眼李思,这李思真是不懂事儿,这么冷的天儿,还带着王在外面玩雪,若是王受了风寒该当何罪。

“天色已晚,王该回寝宫歇着了。”李思朝嬴政一拜。

嬴政眸光微沉,做出了个让所有人困惑的举动,他走向那个雪人,将赵元送来的这件外袍套在了雪人身上。

李思望着月夜下对一个雪人都颇为有爱的嬴政……或许她还不了解他。

“是。”李思如今虽算不上大才,但写个作文也算是身经百战,这属于正常发挥。

考试都没有跟韩非说话让李思感到紧张,她手里心里有点冒汗,大概是在同学们的烘托声下,韩非身上的光环太盛了吧。

何况两个人今天才见面认识,也没什么可聊的,韩非是王族贵胄,跟她生活水平完全不同,李思也不懂王族的人整天如何安乐度日的。

“今逸兄。”这时候王仲从考场里走出来了,见韩非、李思正站在一起,就快步走来。

王仲指着李思,对韩非笑道:“这位啊,是李思小贤弟,字通古,你们两人的字,一人通古一人知今,还是绝配。”

“说笑了,李思怎么敢与非公子相比。”李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点,在拜读韩非大作之后尤其敬佩。

“你们以后就叫我韩非吧,比起别的称谓,我更喜欢名字。”韩非柔声道。

“那行,我就不叫什么今逸兄了,叫你韩兄。”王仲笑了笑。

韩非似乎不喜欢自己的字,今逸这个字挺好的啊,李思想了想,有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

说了几句话,山庄来了个小童子,是荀卿的书童,奉荀卿之命前来请韩非一叙。

王仲满是羡慕的目光看着韩非翩翩离去,又是一声长长叹息:“有匪君子,我不如也。”

李思凝视着韩非潇洒俊逸的背影,眯了眯眼,像是全身每个细胞被点燃了一般,是,她现在无法与韩非相比。但不意味着,她永远不如韩非啊。

她不自量力地给自己定下了第一个目标,那就是超越韩非!

也只有不断努力不断学习,获得成功的那一日,她才配理直气壮地站在韩非面前,笑谈风云,指点江山。

李思恍然大悟,原来骨子里,她是这么有野心的一个人啊。

韩非的那个背景,李思凝望了许久,直到消失在眼帘中。

李思记住了这个背影,她想,大概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了,她与韩非都有着同一个信仰:天下之法,执行不怠。

考试完后,学子们都离开桃李山庄,等待六日后的榜单结果。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韩非,被荀卿盛情留住在桃李山庄。

这几天李思没什么事儿做,住客栈也是要花钱的,于是就呆在客栈里为孟玉抄书,赚点小钱钱。

李思打听过了,今年来求学的学子中根本没有一个叫李斯的人,她不得不相信也许,她就是那个举世无双的政治奇才李斯。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后秦王嬴政创造的新世界,她也以重要身份参与了?

若是如此,那韩非便是她一生的朋友,一生的劲敌。

“其实也还不错,不过我只和韩非做朋友,不把他当做敌人。”李思眼角弯弯露出笑意。

一边抄书,一边哼起了小曲儿,李思心情很好,她决心在这个时代创造难以想象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