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轻轻握了握柳絮儿的肩膀，尽量把声音放缓，但没有很弱的对她说：“大姐，让我个你看看伤。”

之所以这样暖慢而不是很弱的和柳絮儿说话，是为了让她别太绝望了。有时候，受害的弱者反而不希望被人过分的同情，你越是表现出对她的紧张，她反而会越发的绝望，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救了。

柳絮儿也被柳雅平静的情绪感染了，她忽然就有种感觉，似乎柳雅回来了，一切问题就全都不算是问题了。

这一刻，也让柳絮儿明白，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雅就变成了这个家的支柱。只要有她在，一切就都显得那么平和、安定，没有任何事情是她所不能解决的。

见柳絮儿默不作声，柳雅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得再次问道：“大姐，我给你看看？”

“嗯。”柳絮儿这才点点头，慢慢的把头上的纱巾掀起来。

这也是她从受伤之后，第一次主动把脸上的伤给别人看。从春妞给她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她连药都没有擦，就再也不肯见人了。

柳雅依然是平和的表情，眼神都冷静的没有任何波动，静静地等着柳絮儿把纱巾完全掀起，默默地观察着她脸上的伤口。

柳絮儿的呼吸有些明显的加重，显得很是紧张。女人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呢？就算是柳絮儿当时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她都只愿意漂漂亮亮的去死。可是绝望之下，她也只能选择了自毁容颜这条路。

如今，柳雅就是她的希望，因而柳雅在看着她的时候，她就不自觉的紧张到快要崩溃了。

只片刻之后，柳雅就指了指窗边的一把椅子，道：“去那边坐下，我要再仔细看看伤口。而且我要开窗，这屋里的光线根本不能让我看清伤口实际的情况。”

柳絮儿的身子明显一僵，嘴唇动了动，艰难的问道：“雅儿，我的脸……还有希望吗？”

“那你要听实话，还是我给你说的安慰的话？”柳雅说的很直接。

而作为柳絮儿的家人，柳雅觉得“绝望疗法”或许更有用。就是不再一味的给她保护，而是告诉她实情，让她自己去试着接受一个可能是残酷的结局。

虽然这样听起来比较残忍，但其实对柳絮儿来说是一件好事。她现在应该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你给她一点希望，她可能会把那个希望无限的放大，在心里建设成最好的画面和美好的结果。

可一旦失败或是达不到她心中满意的效果，柳絮儿的失望甚至会导致她的崩溃。

但是据实以告，让柳絮儿正确的面对任何可能的结果，那么结局哪怕是有一些不完美，她都会感觉特别的欣慰和满足的。

柳雅的话也确实让柳絮儿紧张了一下，随即她就坚定的点点头道：“雅儿，你如实的说吧。我已经明白，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我希望的结果。我想有个和你娘一样好的娘亲，可结果呢，我娘狠心把我给卖了。在瓷碗摔破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脸按上去就已经有了选择和结果。”

柳絮儿的话说完，柳雅都愣了一下。继而一笑，道：“大姐，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样不好吗？我还能自己骗自己多久？”柳絮儿无奈的笑了笑，却满脸的苦涩。

她慢慢的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把窗户推开了。

夕阳照进屋里，照在柳絮儿的脸上。她的脸上大大小小的遍布伤痕，或深或浅，或直或弯，有的还因为泪水的冲洗而红肿流血，使得许多伤口看起来都是狰狞可怖的。

但柳絮儿却显得分外平静，看着柳雅，眼睛都是明亮而坚定的。

柳雅走过来，托起柳絮儿的脸朝着阳光，仔细的观察她伤口的深度和现在的情况。摇摇头道：“但就算是我给你用最好的药，如果要恢复如初也是不太可能的。脸上的皮肤很薄，划破之后特别容易留下疤痕，就算是我师父来了也没有办法。”

柳絮儿“嗯”了一声，倒是显得依然平静。

柳雅观察着她的态度，微微放心。然后道：“我只能说尽力帮你消除疤痕。但是恢复时间可能会很长，比如有的伤疤在脱痂之后，还要一、两年的时间才会变成和周围的皮肤一样的颜色；有的伤疤会有创伤性凸起；还有的是两者兼有，就是像刀疤那样，留下粉红色蚯蚓一样的凸起疤痕。”

说完之后，柳絮儿微微动容，眼角滚落了一滴泪。但总算是情绪没有失控，只是眼神更接近于绝望了。

柳雅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一直坚持，我会给你调制一些养眼美肤的药膏，如果长期使用的话，三年之后效果就会非常明显了。”

“三年？”柳絮儿怔了怔，然后道：“总比没有希望好。”

柳雅道：“嗯，目前来说，淡化疤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需要长期的坚持。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去山上给你采药。这个季节有很多的山花可以入药，达到美肤的效果。”

柳絮儿再次点了点头，嘴唇又动了动，突然间拉住了柳雅的袖子。看着她道：“雅儿，我本来想要跟你说声抱歉的话，想要求得你的原谅。我甚至在这一天里不停的说我是自作自受。可是现在一见到你回来了，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你是对的，我错了，仅此而已。”

“那就行了，知错就改嘛，这样才能成长。”柳雅按了按柳絮儿的肩膀，让她放心。然后指了指窗外的阳光，道：“别总是蒙着脸了，阳光也可以让你的伤口快速恢复的。”

柳絮儿也看了一眼窗外，道：“我懂了，就算是顶着满脸的疤痕，我也没有不见人的理由。”

她是真的明白了就算是脸上的疤痕要留到永远，她也不能一直缩在这间屋子里。

柳雅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道：“那你休息吧，我去和爹说一声，然后就上山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