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大促已是近在眼前的事，公司的主心骨却在这时跑去北京参加什么电商峰会。根据莫菲临走前的交代，运营a组的管理大权临时落到了肖主管头上，公司的其他事务则统一由简欣颜负责审核。

如此一来众人心里对公司今后的格局也有了个数，既然莫菲成了莫总，原本她负责的这块八成是要交给肖主管了。于是忽然之间，一向与世无争和和气气的肖主管成了整个办公间瞩目并讨好的对象。

小米抱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往桌上用力一掷，压低着声音啐道：“拽什么拽，不就一狗腿子。”

内心的烦闷不吐不快，小米必须及时同陈以柔分享，叫了她一声：“manju。”

陈以柔咬着笔头一脸的专注，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像是没听见小米的话。

“看什么这么认真？”小米往她的电脑屏幕瞥了眼，只是一面空白的word文档。

陈以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莫名叹了口气，略带忧伤地侧了侧脸，这才发觉身边还有个人。

“manju啊，我发现你还挺会演内心戏。”小米笑话她，“姐姐我瞅你满脸愁容，是不是有了爱而不得的人？”

“爱而不得？”陈以柔的脸上全是问号。

“哦，不对。”小米自说自话地接下去，“你不是在茫茫人海里找那枚扎入你心底的针吗？怎么？还是没找到吧？”

陈以柔托着下巴没说话，心想自己的运气可是极好的，毕竟没有多少人能重遇上年少时心仪的对象，并且挺顺利地就在一起了。

她仍沉着脸，摇了摇头。

“那你愁什么呢？”小米打趣着推搡了下她。

“唉。”

说到愁，陈以柔可是愁大发了，她昨晚定了五点的闹钟，原计划大清早送莫菲去机场，可今早一醒，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了七点，按莫菲的航班出发时间，人都在天上飞半小时了。

心急如焚地打电话过去，对方的手机果然已是关机状态。之前在网上查过该航班的到港时间，陈以柔一到那个点就接着拨莫菲的号码，隔五分钟拨一次，直到现在，电话仍是没有被对方接起。

自己的手机用了两三年，连漆都不曾磕掉过一点，陈以柔是难以相信它居然会在今天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明明扬声器和系统都挺正常，偏偏设定好的闹钟没有按时响起，陈以柔刚刚又试了一边，闹钟功能明明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昨晚还信誓旦旦地对莫菲说要把她送进安检才走，也能看出莫菲的脸上是满满的期待，可自己……怎么就睡过头了呢？

下意识再次按下莫菲的号码，陈以柔看屏幕上出现了接通后才有的计时数字，心里猛地雀跃了一阵：“你到啦？”

“我正想给你打过去呢。”虽然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声音在信号传输中有些失真，但莫菲的声音传到陈以柔的耳里，总能感受到那股能拧出水来的温柔。

陈以柔不由上扬了嘴角，余光瞥见小米那幅好奇宝宝加一脸的猥琐笑容，不留痕迹地换上一张漠然脸：“这么巧。”

“嗯？”莫菲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匆匆脚步声。

陈以柔在办公间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看四下无人，这才放松了神情：“你吃早饭了吗？”

莫菲坐上出租车，听见陈以柔那小媳妇一般的语气，像是对出门在外的夫婿牵肠挂肚。

“吃了。”原来被所爱的人牵挂是这样一种感觉，内心的甜蜜能一下子涌到嗓子眼。

“吃的什么呀？”陈以柔关切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土豆饼，飞机上的餐食。”

“好吃吗？”

“没有馒头好吃……”莫菲故意拖长了语调，听上去很认同自己的话，“也没有奶黄包好吃。”

陈以柔顿了顿，再开口时已是一副认错的架势：“我早上睡过头了，没有送你去机场，说话不算话……”

“manju。”莫菲笑着打断。

陈以柔愧疚得不行，继续说下去，想一口气把自己的错误检讨完毕：“手机定的闹钟好像没有响，不过那也不重要了，我睡过头就是睡过头了，没有履行承诺……”

听陈以柔的检讨趋势，莫菲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说出“我有罪”这种话来。

“所以呢？”要是这刻陈以柔就在自己的面前，莫菲定会禁不住抬手揉揉她那张粉嫩的小脸。

“对不起嘛……”陈以柔一个不小心，开启了毫不刻意却尽显萌态的撒娇模式。

真是吃不消！莫菲心头一化，鼻尖一酸，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鼻子，幸好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生流鼻血这类丢人的事。要说这馒头妹妹随随便便拿出一个撒娇语气，对于自己的杀伤力都是百分百。

“闹钟是我关掉的。”莫菲不逗她了，那孩子太单纯，这事不说明白搞不好会自责好几天。

“啊？”陈以柔吃惊不小。

“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多，看你每天睡得那么晚，又怎么舍得让你早起呢？”

“可是说好了要送你的啊。”陈以柔本来是很期待的，毕竟人家第一次送女朋友去出差，多少是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莫菲透过车窗，看随自己出差的小蜜取了行李正朝这边过来，冲她招了招手，同时对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纠结于这一次？”

陈以柔心虚地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红透了脸抿着嘴应和：“嗯。”

“我后天就回来了。”

“嗯。”陈以柔娇羞地点头。

“要记得按时吃饭，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还有下班回家不要为了省钱去挤公交，好好的白馒头被挤成了面饼，我回来得多心疼啊。”莫菲极有耐心地一字字叮嘱。

陈以柔听得脸上热乎乎的，心里更是麻酥酥的：“知道啦……”

“乖，不要太想我。”

小蜜正忙着把行李塞进车子的后备箱，塞完了直起身子拍拍手，一不小心就透过汽车玻璃看见了莫菲此时笑靥如花的侧脸。

哎呦喂，和女王大人共事这么久都没见她这样笑过。

小蜜赶紧揉了揉眼睛，是看花眼了吧！

“我才不想你呢。”

莫菲听着电话里陈以柔别扭又傲娇的声音，嘴角高高扬起，并始终停留在这个位置。

“那我想你，行了吧？”

陈以柔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小蜜拉开车门，坐上莫菲身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莫菲看了小蜜一眼，并没有收敛笑意：“那我先挂了。”

陈以柔忙不迭叫住：“等等！”

“嗯？”

“我……呃……”陈以柔揪着衣角不放，小小的那块布料皱得不成样子，她的声音极轻，却像泉水叮咚一般清晰地落在莫菲的耳里，“我会想你的。”

话音刚落，不等莫菲的回话，陈以柔猛地吸气补充：“很想你。”

手机里一下子没了声音，陈以柔怔了下，忽闻见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也是。”莫菲顾不上被小蜜注视着，满眼都是宠溺。

“那……我挂啦，你也要注意休息。”

“好。”

“还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机场接你呗？”陈以柔顿了顿，郑重地保证，“绝对不会迟到的！”

莫菲又看了看小蜜，想想出了机场就分两头走并不会让她看见自家的馒头妹妹，于是答应下来：“好啊。”

陈以柔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莫菲等她把电话挂掉，这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菲姐。”小蜜见莫菲完事儿了，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恋爱了啊？”

“怎么说？”莫菲一点没有被识破后该有的慌乱，气定神闲地接过小蜜递来的咖啡。

小蜜自认跟了莫菲好些年，莫菲对自己也不错，怎么说都算是朋友，打听个私事应该也没什么：“看你打个电话就能那么开心，还是第一次见。不是说能改变一个人心情的人，对对方而言肯定很重要吗？”

莫菲听她说完，并不否认，笑着自言自语：“第一次见吗？”

被小蜜一说，莫菲才意识到没重遇见陈以柔之前，原来自己都不曾彻彻底底地去触碰过开心二字。

小蜜见莫菲这反应该是承认了，心里大惊，哎呦呦……女王大人单身这么多年可算是有人爱了，可听她刚刚那宠溺的语气，怎么都觉得对方是个靠她包养的小白脸呢？

要说莫菲有钱又强势，一般男人也无福消受啊。

小蜜随口一提：“话说菲姐刚刚说话的语气，我还以为和小孩子说话呢？”

说来馒头妹妹比自己小好几岁，在莫菲心里确实是当孩子宠着的，她不觉得小蜜的话哪里不对，微笑着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

“可不是。”小蜜聊嗨了，“虽然公司里碎嘴的人不少，关于菲姐你的谣言也是满天飞，但我跟着菲姐那么多年，菲姐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啊。虽说上了年纪，但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孩子啦。”

莫菲看着她，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垮下去。

小蜜把自己刚刚说的话捋了捋，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真是蠢！光天化日之下，净说大实话！

“菲姐啊，我的意思是你敬业！为了工作连个人的感情生活都顾不上了。”

莫菲目光深不可测地看向远方：“没事，我自己也知道上了年纪。”

小蜜后背一阵发凉，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要说这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呢？前一刻对着电话柔得差点就要撒发出耀眼的母爱光芒，这刻却是实打实的寒气逼人。

能让莫菲变成这样的人……估计一定是真爱了。

那边莫菲刚和小蜜说完，这边陈以柔一回办公桌，就收到了来自小米的深沉注视。

“manju……你不会是……恋爱了吧？”小米看她走之前还愁眉苦脸的模样，打了个电话回来，整个人都喜气洋洋了。

“没有啊。”陈以柔扁着个嘴装无辜，一坐下就看电脑屏幕，故意没让自己的视线和小米对上。

“没有？”小米狐疑地盯着她看，奸笑道，“那你刚刚怎么会特意出去打电话？不是怕有什么羞羞的事被我听见？”

“什么跟什么。”陈以柔不以为意地笑，心里倒是有些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妈啦，私事当然不方便在办公室里说啊。”

“哦？”小米仍是半信不信，但转念一想，陈以柔不是在捞针么，这一时半会儿的哪来的新恋情。

陈以柔趁她思忖的工夫转移话题：“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啊。”

小米被她顺利地带跑思路，立即想起之前义愤填膺的事：“还不是那个lisa，看肖主管要升职了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响。”

“就这事儿啊？”陈以柔的心多宽呐，总以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何必去在意别人。

“什么叫就这事儿？那马屁精整天出来晃悠多伤眼。”

“都伤这么久了，也该有免疫力了吧。”陈以柔随便抚慰了一句。

“哼，”小米不情愿地回过去工作，只是两秒，再次抬起头，敲了敲陈以柔办公桌的隔断，“manju，你真没男朋友？”

“没有啊。”这次，陈以柔回答得心安理得，她没有男朋友，但有女朋友。

“你吧，年纪轻轻的就别把大好的光阴花在捞针上面了，虽然你个子不高，但你萌啊，长得又白又嫩，跟面团似的，自身条件还是很好的。”

“你的意思是？”陈以柔不确定小米这是在夸自己。

“咱们组的小李子问我要你的电话，给你一个选择，给还是给吧？”

陈以柔对小米说的那个人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不确定地朝某个方向看过去，一个梳着三七开发型的眼睛男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油腻腻的脸上长了几颗痘痘，整体形象只是远观就让人感觉不是太舒服。

说白了，完全是倒胃口的感觉……

“不给。”陈以柔果断拒绝。

小米面色尴尬地挠了挠头皮。

“怎么了？”陈以柔问。

“已经给了。”小米答。

晚上下班前，陈以柔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陈以柔你好，我是和你同一办公间的李泽浩，想必你是见过我的，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感觉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

接触？若不是小米提起，陈以柔都记不得李泽浩这人是谁。

唉……忽然就好想莫菲呢，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