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中多少掺杂了几分贪婪,拿此时在客厅里不断踱步的莫菲来说,没遇见陈以柔之前,她总盼着在不久的将来能出现一个人,不求上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只求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后来,十四岁的陈以柔捧着馒头出现在自己面前,莫菲的心被萌化了。不敢奢望能和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在一起,但若是有机会,能陪着她长大也好。

再后来,孤独缠身的莫菲重遇见了陈以柔,那孩子长大了,也终于和自己在一起了,可这心里……怎么就忽然空出了一个缺口。

她在浴室门前停下脚步,里面的哗哗水声源源不断地涌入耳里。

唉,没遇见时觉得凑合过就好,遇见了觉得要能在一起多好,如今在一起了,也亲上了,可……

水声戛然而止,莫菲迅速坐到沙发上,摆出一副定心看电视的姿势。

心里重重叹气,这么就快想和馒头妹妹睡一张床,是不是自己太贪得无厌了一点?

陈以柔擦着头发出来,脸颊被湿热的水汽熏成了醉人的粉红,她见莫菲在客厅看电视,犹豫了下,慢慢走过去。

“不回房洗澡吗?”

莫菲装作听见陈以柔的声音很意外的模样:“还早,想看会儿电视再去。”

“哦……”陈以柔看了眼电视。

莫菲抱着靠枕,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陈以柔,再随手往身边的位置一撇:“坐。”

陈以柔低头落座,偷偷端详莫菲的侧脸。

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尤其见莫菲看电视看得目不转睛的,陈以柔更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她的兴致了。

“大家都看到我们的产品效果了,这位女士使用前只有a罩杯,但现在呢……”电视里,购物频道的主持人对着一对丰乳各种嘶声力竭,“d罩杯!人见人爱的d罩杯!”

什么鬼……陈以柔看着电视,余光扫向莫菲的胸口,一看才意识到,莫菲她该是对这方面有所需求。

莫菲才不管电视里在播什么,她的心思全在身边的陈以柔身上,思忖要如何以一个优雅纯洁的方式邀请对方与自己同睡一床。

“既然开始交往了……那么就一起睡吧。”

这么说,好像很容易被拒绝。

“反正都睡过一晚了,今天开始就一起睡吧。”

不行,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太随便。

“manju,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这就更不行了,很容易让人往更深层的方面想。

“晚上,还想睡我的卧室吗?”莫菲决定还是用这个问句更好些,再摆出一个亲切的笑,馒头妹妹应该会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呢。

“菲姐你想买这个?”陈以柔决定先找个话题打破尴尬。

“不要988,不要688,只要288!全套丰/乳精华带回家!”电视里的主持人夸张地比了个手势。

“嗯?”莫菲赶紧换台,“没有没有。”

“这样哦。”陈以柔咂咂嘴,又没了话题好说。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对哭哭啼啼的情侣,大雨天不急着躲雨,反而站在雨里拉拉扯扯个没完没了。

“你说啊!”男主死死拉住女主的手,满脸悲痛地看她,一条鼻涕就这么混着雨水从嘴唇上蜿蜒而下。

“不要逼我!”女主猛地回头,陈以柔跟着心一紧。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有两个小人,一个逼着她跟莫菲说话,另一个却死活说不出那样羞耻的话语。

“你说!”

“我不!”

“说!”

“不!”

莫菲听烦了这种毫无实质内容的对白,瞧了眼陈以柔,那孩子倒是看得入迷,眼睛都发直了。

忍着换频道的冲动,左思右想,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点说出想好的那句话。

“好,我说。”女主认命般的拼命点头,“我说。”

“你说!”

陈以柔也终是做了决定:“菲姐。”

“嗯。”莫菲忽闻见陈以柔的声音,激动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时电视剧的编剧非要跟陈以柔作对一般,剧情出乎意料地逆转,作到死的女主在大雨里撒欢狂奔:“不,我说不出口,我不说不说不说……”

陈以柔:“……”

这种烂片真有收视率?陈以柔的话瞬时卡在了嗓子眼。

“说什么?”莫菲笑眯眯地看她,态度极好。

“呃……”陈以柔侧了侧目,男主已经莫名其妙和女主激吻上了。

莫菲也看了眼电视,那对矫情的情侣不知怎的从雨里跑到了床上,一边激吻着一边扒对方身上的衣服。

现在电视剧的审查放得这么宽了?莫菲几百年不看电视剧,难得看一次就傻了眼。再看馒头妹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都忘了身边还有一个等着她说话的自己。

“你喜欢看这个?”

“没有没有。”这次尴尬的人反而成了陈以柔,女主没说什么就跟男主啪上了,她那纯情的小心肝那受得住这样刺激性的画面,不光把话吞了下去,连人都傻了。

莫菲只是笑,她怎会不懂馒头妹妹有颗奶黄心。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嗯……”陈以柔眨眨眼,困惑道,“忘了。”

想当初住隔断房,听惯了隔壁的啪啪声,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面红耳赤的。可如今坐在莫菲的身边看着这一幕,陈以柔的心烫得像颗火球,非常古怪、陌生并匪夷所思的感觉。

脸上火辣辣的,连直视莫菲都成了件很可怕的事,陈以柔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脸已能红得滴出血来。

“忘了?”莫菲轻笑着,去拧她的小脸,“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我……”陈以柔捂着脸躲开,“我要回房睡觉了。”

莫菲见陈以柔要走,想也不想地叫住她:“晚上,还睡我的卧室吗?”

陈以柔急得差点跺脚,自己纠结来去,也不过是想问莫菲一句晚上能不能睡她那里,借口都想好了,就说她的床大垫子软,被褥也舒服。

可现在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那还好意思见她。

“不要了。”陈以柔奔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立即灌了一整杯凉白开下去。

她并没像莫菲那样想太多,只觉得她的怀抱好暖,能贴着她睡整个人都是踏实的。

干嘛要去看那个烂片呢?陈以柔后悔不已,脸上的热潮更是久久不退。如果不看烂片,她就能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接着欢天喜地地去莫菲的床上躺好,等她洗完澡就钻进她的怀里,可以美美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惜自己看了烂片,还看了一段让人血脉喷张的激情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天简欣颜窝在办公室看杨欢递上来的优化方案,看着方案的同时想起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对于上司的态度并不夹杂一丁点讨好的意味,倒是个有意思的新人。

之前在员工培训上见她总和陈以柔坐一块儿,俩人的关系貌似很不错,有机会可以和杨欢聊聊,看看能不能从她那儿了解到陈以柔对莫菲的居心程度。

想到莫菲那个死傲娇,简欣颜不由哼起了轻快的小曲。

“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爱,小三的世界没有人关怀。”

简欣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被家门口那群广场舞大妈荼毒不浅。

简欣颜不如莫菲那么忙,很多时候莫菲大中午的跑去见客户,简欣颜只是悠哉悠哉地在园区食堂或是周边的餐厅用餐。中午她从某家西餐厅吃完工作餐回来,在写字楼下遇见了独身行走的杨欢。

简欣颜吃饱了撑着,正好心里也有点小想法,加快了脚步,很自然而然地和杨欢擦肩而过,接着偏过头看见杨欢的正脸,微微惊讶地点头:“是你啊。”

“简总监。”杨欢入职许久,第一次见简欣颜主动同自己打招呼,总觉得不是件太好的事。

“叫颜姐啦。”简欣颜的语气绝对称得上和蔼。

“嗯嗯。”杨欢点点头,把手里的杂志往身后藏了藏。

“你的优化方案我看了,很好,各个数据分析得很完善,年轻人果然很能干啊,不愧是我当初挑进组里的人。”简欣颜保持和杨欢同样的步子频率,走在她身侧。

听上去还是在夸她自己有眼见力。

杨欢应付地笑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是呢,我还是很看好你的。”简欣颜在下属面前习惯了打亲和牌,跟莫菲的冷面冷语全然不同,但对杨欢来说,简欣颜这套能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她还是喜欢莫菲那样雷厉风行的霸道作风。

“你喜欢看杂志?”简欣颜眼尖,终是发现了杨欢手里卷起来的本子。

“还好……”杨欢答得很没底气。

“唉?这不是莫菲吗?”简欣颜再仔细一看,封面人物居然是那女人。

“啊?”杨欢心里暗叫不好,强装镇定,“是吗?”

简欣颜拿过杨欢手里的杂志,笑意盈盈地摊平:“这么说来,上个月的采访已经登出来了。”

《电商风云》虽然是行业杂志,发行量极小,但能被采访并登上杂志封面,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杨欢大气不敢喘一声,站一边看简欣颜打开杂志浏览半天,脸上渐渐漾起来路不明的笑意。

可怕,莫名其妙的女人最可怕。

“还挺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过了十分钟,简欣颜才把那两页内容看完,并没有要把杂志还给杨欢的意思。

那本杂志是公司定的,今天中午一送到就被杨欢拿了去,为了第一时间看到莫菲的专访,她把杂志带去了园区附近的小餐馆,边吃饭边看,谁知道回来路上看到了莫菲的死对头简欣颜。

“你觉得莫菲这人怎么样啊?”简欣颜忽然提问。

杨欢很明白自己不能说莫菲的好话,否则会惹得顶头上司很不高兴,可诋毁莫菲的事情自己真做不出来,简欣颜不高兴就只好随她去。

“我觉得她很厉害。”

“哦?”简欣颜微微一笑,“和我比呢?”

杨欢沉住气:“莫菲,我读大一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很值得学习的对象。”

简欣颜的笑意不减半分:“你倒是爱说实话,不怕我生气?”

见简欣颜的语气还算温和,杨欢想了想,问了个别人不敢问的问题:“你和莫菲的关系真的很差吗?”

简欣颜瞧着杨欢那正经的神色,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故意逗她:“是啊,所以你那么崇拜她,让我很生气呢。”

杨欢抿着嘴不说话。

“你说要怎么办?”

杨欢看了看她,回答:“那把我调到菲姐那组。”

简欣颜又笑:“还菲姐?想得倒美。”

杨欢低了低头,无话可说。

“我啊,不仅要把你留在我的组里,还要好好重用你。”简欣颜扶住杨欢的肩,小姑娘看着瘦,摸上去还挺有肉。

“哦。”杨欢淡淡道。

“怎么样?”简欣颜忽然问。

“什么?”杨欢一头雾水。

“我是不是比莫菲温柔多了。”

“是。”杨欢无奈地承认。

“是不是可爱多了?”简欣颜恶趣味泛滥。

“……是。”好违心,其实一点都不可爱。

“你是不是应该崇拜我而不是莫菲?”

杨欢差点顺口要说是,幸好及时顿住,摇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