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急忙用手捂住嘴,强压下去。但刚一放开手,就又觉得要呕,小文顾不得许多,急忙走出堂屋,在院子里柿子树下,呕了两呕。
苏舅舅见小文急急走出,拿着筷子对外点点:“姐姐,你瞧瞧,你方才还说你媳妇好,可是这会儿,她就不理你了。”
苏氏才不理苏舅舅,倒了杯茶就走出去。苏舅舅碰了一鼻子灰,用手摸摸鼻子,只得继续吃饭。
小文呕了两口,这才觉得舒服些,刚要站起身,就见苏氏走出来,手里还端了茶。小文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婆婆,我……”
苏氏把茶递过去:“漱漱口罢,我瞧着你,只怕是……”苏氏没说完,小文漱口完听到苏氏这样说,脸不由微微一红,声音都变的小些:“婆婆,我不过是,还没准信呢。”
苏氏已经听的大喜,伸手去拉小文的手:“你这孩子,这样事害羞什么呢?”小文更觉扭捏,苏氏已经叫夏云,夏云从厨房里出来。
苏氏打算让夏云去请个医来,想想又转口道:“还是去你包奶奶家,请她过来一趟。”夏云应是,苏氏已经拉着小文的手:“你先回屋歇着去。”
小文嗯了一声:“舅舅那里?”苏氏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有我呢,可不能让他们乱来。你是我明媒正娶聘回来的儿媳妇,这会儿又有了喜,谁敢啰嗦,我就撕了他们的嘴。”
小文又浅浅一笑:“我并不是害怕,”苏氏拍拍小文的肩:“我晓得,可是你再不怕,别人说话也没有我这个婆婆管用。”
“吆,这一大早的,你们婆媳都在说什么呢?”包嫂的声音已经传来。苏氏笑眯眯地走上前,拉了包嫂和小文就往屋里走。
坐在堂屋里吃饭的苏舅舅瞧见有客进来,忙站起身,苏氏连眼角都不扫他一下,就拉了包嫂小文进到自己房里。
苏舅舅讪讪地坐下,伸出手把一碗炒鸡蛋拿过来,往自己碗里一倒,拌了饭,大口吃起来。
“堂屋里面的是你家什么客?这家里有客,陈婶婶你……”包嫂不明就里地被拉进屋里,对苏氏道。
“不管那个,不过是个客人。”苏氏笑吟吟地拉着包嫂,瞧一眼小文才道:“请你来,是想问问你,这附近可有什么知根知底的,能把脉的女人?”
包嫂往小文身上瞧去,语带疑惑:“陈嫂嫂这是病了?”苏氏双手直摆:“不是病了,只怕是喜,可是我们家呢,就那么几口人,我又不会瞧个脉相,若是请个医来呢,又觉得……”
包嫂已经打断苏氏的话,往小文身上瞧来瞧去,笑着道:“这也是,我们这样人家,为这样事请医,哪有这么多的银子?正好,我回去让稳婆上你家来,她啊,婆家姓郑,因她会接生,会瞧这女人的病,人都叫她郑百会。”
苏氏放心下来,急忙对包嫂道谢,包嫂已经笑了:“都邻里邻居住着,道什么谢啊?要我还该给你们道喜呢。”
小文抿唇一笑,苏舅舅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姐姐,姐姐,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这会儿还不出来?”
苏氏的脸色变一下,走到门前对苏舅舅道:“啰嗦什么?没见我们在里面说话?你吃好饭了,那就外头逛逛去,难得来通州一趟,明儿就走罢。”
苏舅舅嘴巴张大,接着对苏氏恳求地道:“姐姐,你也该好好待我,不然我回去到……”
苏氏瞧一下包嫂,走出门来把门帘放下,这才对苏舅舅道:“你还想着什么鬼主意?你自个亲亲的外甥,亲亲的外甥媳妇,你不想着好好待她,反而要各样作怪,难道要我以后不得靠?”
“姐姐,这怎么说的?我不也是为你好?”苏舅舅这会儿一脸恳求,苏氏又啐了他一口,叫夏云来收拾桌子,对苏舅舅道:“出去出去,这些好话你也不用上给我听,若让我晓得,你在别人面前嚼什么舌头,我啊,也只有不认这个娘家了。”
苏氏的话越来越决绝,苏舅舅的眉皱起,却又害怕被苏氏赶出去,毕竟没有带盘缠。于是苏舅舅道:“姐姐要让我出门逛逛去,好歹也给我几十个钱,我这身上,一个钱都没有。”
“一个大子儿都没,亏你好意思出门。”苏氏又啐苏舅舅一口,走到里屋拿出一吊钱来,苏舅舅见到这一吊钱,伸手去接,苏氏把那串钱的绳子解开,数了一百来个钱给苏舅舅。
苏舅舅皱眉看着这百来个钱,想不要又口袋空空,只得接过揣在怀里,自个出去了。包嫂在苏氏屋内听的这些话,皱眉往小文望去,小文只摆一摆手,什么都没说。包嫂会意点头,捏一下小文的手道:“做人媳妇,哪有在家做闺女自在?”
小文已经浅浅一笑:“我婆婆,是个好婆婆。”包嫂又侧耳听听,抿唇一笑。苏氏已经走进来,对包嫂道:“怠慢了,都是家里不安静,不然的话,也……”
包嫂起身笑道:“婶子说什么话呢,谁家没几个亲戚,只要一家子好好的,别人说什么,都不算话。”
苏氏点头:“这话啊,我现在才明白过来,若是早明白了,也不用这样折腾。”小文晓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而不是说给包嫂听的,并没插话,只微微一笑。
三人又说几句闲话,郑百会已被请来,苏氏小文出了堂屋,和郑百会道了乏,郑百会请小文坐在椅上,给小文把了把脉。郑百会就笑着道:“这位嫂子有喜了,到今年九月,婶子,您啊,就抱孙子了。”
苏氏听的大喜:“当真?”郑百会眉花眼笑的:“这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这嫂子想来自己也明白。”
小文的脸又微微一红,低头不说话。包嫂已经对苏氏道:“恭喜恭喜。”苏氏本欢喜地笑着,突然脸一变,掉下几滴泪来。
包嫂和郑百会讶异,小文却心里明白,对苏氏道:“婆婆,我不碍事的。”
苏氏已经拉着小文的手道:“晓得你心胸宽厚,我只是想着,算着日子,难道他们还猜不出你也该有了喜,这会儿来说这样戳心窝的话,要有个万一,我都没脸去地下见你公公。”
郑百会虽不知道陈家昨日发生的事,她出门入户这么多年,世事都是通透的,已经对苏氏笑着道:“这有什么,也值得掉眼泪?世人的嘴,说好说坏都由它,方才包嫂嫂说的对,只要一家子高高兴兴的,谁愿意放在心上?”
苏氏收起泪,对小文笑一笑:“瞧我,本是高兴的事,怎地这会儿又哭了。”包嫂笑着道:“这是婶子的大孙子,自然是比别的更高兴些。”
苏氏又一笑,叫来夏云给包嫂郑百会倒茶,自己就走进屋里,把方才给苏舅舅取了一百文的钱拿出来,笑着塞到郑百会手里:“这你拿着,我媳妇这里,还请多费心。”
郑百会推辞两下,也就接了,吃了一杯茶,告辞出去,包嫂和她一起出去。等郑百会走了,苏氏回头瞧见小文在收拾茶杯,急忙上前道:“这怎么要你收拾,要夏云来。”
“婆婆,这有什么,不过是点小事。”小文被苏氏按了坐下,有些啼笑皆非地道。苏氏望着小文,像望珍宝一样:“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你心里不在意,我这心里,有愧啊!”
小文明白地拍下苏氏的手,苏氏笑着道:“不过,你放心,以后谁也不敢这样问你。族人?当初我们一家穷的没饭吃的时候,倒不见他们这样对我们呢。这会儿要讨好吴家,就要这样做不要脸的事。堂堂公府,竟是这样,我还真是……”
苏氏抱怨几句没说下去,小文又拍拍苏氏的手,宁远公府,何至于此?
陈宁晚间回来,晓得小文有喜的事,十分欢喜,连声问小文想吃什么。苏氏在旁见儿子儿媳这样,笑的合不拢嘴,一家子正说笑的热闹,苏舅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人。
苏舅舅和苏氏打了声招呼就对那伙计道:“把东西放下,这钱,就和我外甥结。”
那伙计笑嘻嘻应是,转向陈宁道:“陈掌柜,新年大喜,这些东西都是令舅买的,合共一两五钱银子。”
苏氏的脸立即沉下,再瞧瞧那些东西,张口想说话,苏舅舅已经一脸委屈地道:“姐姐,难道我就白来一趟通州?再说,新年大节出来,难道不带些东西回去?到时你侄儿,你弟媳妇,不都念你的好。”
陈宁被自家舅舅这番不要脸的话气的梗了一下,见伙计还站在那里,陈宁也不好多说什么,拿了银子出来就道:“以后,贵店可不能再如此了。”
伙计数了数银子就对陈宁道:“陈掌柜,这话,我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