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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紫藤公寓回来后,没有人问她去过哪里,大家似有默契,就连嘉睿也没有问,但是真真还是愧疚的对儿子说:“对不起,妈妈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唐心的婚礼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现在距离结婚还有二十天,只需到北平参加一次首映礼就可以暂停手头所有工作,享受三个月的婚假了。
对于结婚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唐心很重视,恳求真真和她一起去:“陪我去嘛,人家现在马上就要嫁人了,心绪不宁的,有你在身边我才最踏实。”
真真当然理解她这份待嫁的心情,自己当年也一样,几乎每一天都要逼着骆骏陪她一起庆祝,其实是要缓解心中的紧张。
“好吧,我就陪你一起去吧,唉,估计下一次陪在你身边的就是李约翰了。”真真故意逗她。
真真原本想带着嘉睿一起去,但是嘉睿不肯,居然说不喜欢和女人在一起,宁可去找阿爹,真真没办法,只好让小埃把他送到龙沧海那里。
自从上次从南汇回来,她和龙沧海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她也纳闷,怎么他这次这么沉得住气呢。
小埃去送嘉睿了,小夜则被她打发到伊琳的婚礼筹备组了,自从有了小埃,她连保镖也不用了,再也不用出出进进一堆人了,感觉不知道多么潇洒。
明天要去北平了,她忽然记起需要给嘉睿买几件衣服了,这孩子最近长高了,也长胖了,于是她便让阿兴开了车。一起来到新新百货公司。
一进百货公司,就看到大厅里有很多人,她拔着脖子看了看,原来是那位魔术大师贝尔玛先生正在这里表演,真真没有看热闹的习惯,直接上了二楼。
她在里面逛了一个小时,给嘉睿和两个伴读都买了些衣服,想了想,又帮母亲选了些丝袜和雪花膏,三太太从来不穿成衣。每件旗袍都是浙江师傅亲手定做,真真能给她买的也只有丝袜了。
她走出百货公司时,贝尔玛大师的表演已经结束。围观的人早已散开,她对阿兴说:“你把这些送到我娘家,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了。”
阿兴答应着:“余小姐您注意安全。”说完叫了黄包车离开。
真真前生就会开车,但是二三十年代,上海几乎没有女人亲自开车。所以她一向也是让司机来开车。
她没走多远,就看到旁边有一家糖果店,马上把车停到旁边的弄堂口,到里面买了一大堆零食,这可是她和唐心在火车上的食粮啊。
这时天已经擦黑,她把零食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刚要开车,忽然觉得后脑上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她没有动,冷静的说:“我的皮包里有钱。你拿走吧。”
后面的人冷冷的说:“不要你的钱,把车开到闸北,就放了你,快点!”
真真瞟了一眼车内后镜,看到那人戴着礼帽。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相貌。她松口气,知道这人不是来绑票的,配合的说:“好的,希望你说话算数。”
然后她一踩油门,汽车向着闸北方向开去。
她的车刚刚走了三个街口,就看到前面有军警在盘查,她没有回头,面无表情的说:“前面有军警。”
那人笑道:“你不要耍花招,你的车上有特别通行证,我早就看到了。”
真真没说话,把车开过去,检查的军警果然没有拦阻,直接放行。刚一开过,那人的枪又抵上了她的脑袋,真真冷笑道:“我只是一个女人,你不用这么防备。”
那人也笑了:“能开着带特别通行证的车的女人,必定大有来头,我不防备可不行。”
真真心里犯嘀咕,这人不但细心,而且缜密,估计不是普通的毛贼那么简单,很可能和政治有关系,想到这里,她不再说话,向着闸北疾驶。
到了闸北,那人让她把车停在江边,说道:“我说话算数,不会伤害女人,我下车后你就把车开走,不要回头,听到了吗?”
真真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人果然收起手枪,转身下车,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余真真在后车镜里看到了他的侧脸,高高竖起的衣领间,有一缕翘起的胡子一闪而过。
但她马上就把目光移开,假装木然的直视前方,待听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后,便马上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个人就是魔术大师贝尔玛,他今天做表演的百货公司距离真真停车的地方并不远,上次在龙沧海那里见过他一面,真真不敢肯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毕竟他是魔术艺人,每天要面对的观众很多,但是这人居然要利用自己逃脱,很有可能有特殊背景,想到这一层,她不再多想,用最快速度开车回到家里。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阿兴正站在大门外东张西望,看到她的车开过来,连忙跑过来,喜出望外的说:“余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我走到半路就听人说百货公司那里出事了,可是再回去您已经不在了。”
真真停了车,把车钥匙扔给他,笑着说:“出了什么事?”
阿兴看看四周,小声的说:“听说有特…….”
真真没等他说完,就明白了,挥手制止他再说下去,问道:“小夜和小埃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老汪也在,都在大厅里等着您呢。”真真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
他们三人显然都听阿兴说了今天的事,见到真真平安回来全都松了口气,真真没告诉他们被劫持的事,只是把接下来几天她不在时的事情向老汪叮嘱了一番。
把事情安排完,真真对老汪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骆公馆里有一间密室。骆骏在时,真真从来没有进去过,倒不是因为骆骏不让她去,而是她不感兴趣,因为那里是骆骏和斧头帮的人联系的地方,有一条秘道直通外面。
两人进了书房,真真按了一下机关,书架后立刻现出一扇小门,两人鱼贯而入,待两人全都进门。门在他们身后无声的合上了。
因为当年茱迪医生的事情,余真真已经本能的怀疑着身边每一个人,就连小夜和小埃。她也从来不会委以重任,所以他们两人除了公司里的事情以外,顶多是帮她带孩子和做保镖,斧头帮的事,她从来不会让他们知道。
她越来越谨慎。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十二万分的小心。
“少奶奶,有什么事吗?”老汪问道。
真真把今天遇到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又说:“你通过关系好好查一查,今天抓的是什么特务,另外那个贝尔玛大师来历不简单。如果他真的是日本特务那就太好了,我们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汪点头称是。
真真想了想,又说:“过不多久。东北那边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整体的时局可能都会有变化,我们一定要抢先动手。”
老汪有些奇怪:“少奶奶,你是说日本人会……”
真真无奈的点点头,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无力。虽然前世她对时局从不关心,但是很多事她还是有记忆的。她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她无法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历史上的一切她都无法更改,就连她自己的宿命也无能为力,前世今生,她全都不能给自己的男人报仇。
她让老汪先出去,隔了十分钟自己才走出密室,她在书房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去,没想到一出门,就听到外面有吵架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在嘉睿的房间传出来的,她皱眉,不高兴的走了过去,一到门口,就看到小埃和琴姐正在吵架。一问才知道,原来琴姐收拾房间时,不小心把一块怀表碰到地上,小埃进来时,正看到琴姐的脚踩在怀表上,怀表的表蒙子从中间裂开了。
真真把怀表拿过来看了看,好像没有见过,估计是龙沧海给他的吧,说道:“是嘉睿的东西啊,没关系的,你们不用吵了,改天我再买一个给他就是了。”
可是小埃却不依,声音中带了哭腔:“这只怀表是我的,嘉睿看着喜欢,我就借给他了,可是没想到却被踩坏了。”
琴姐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一向受太太信任,从来没有过差错,没想到被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姑娘这样抢白,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了,嘟囔着:“我是个什么人,太太也晓得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洛小姐不要这么不依不饶行不行,多少钱我赔给你!”
没想到小埃居然哭了出来:“你赔不起的,你赔不起的,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品了,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小埃一向冷静稳重,这时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小女孩,越说越哽咽,到了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琴姐这才觉得过意不去,讪讪的站在那里,张着两只手不知道说什么,真真连忙把手帕递给小埃,柔声说: “小埃,别担心,我看表盘应该没有坏,找个技术好的钟表师傅应该可以修的.”
琴姐也忙哄她: “洛小姐啊,都是我不好,明天一大早我就到四川路,那里有我一个小同乡,修表那是一等一的。”
小埃这才抽着鼻子点点头,心疼的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怀表。
真真看她终于止住了哭声,就笑着说:“好了,都过去了,小埃也回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火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