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出了广州城,又走了大约二十多里路,在一处营房前停下,真真是第一次来广州,并不知道这究竟是到了哪里。

众人被从车上轰了下来,在一片空地上集合。很多人开始哭爹喊娘:“老总啊,我们是良民啊,放了我们吧。”“我是进城投靠亲戚的,没偷没抢啊。”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吼道:“喊叫什么,这是好事,让你们穿军装,吃军粮,还能拿军饷。”

众人哭喊的更厉害了:“老总啊,求求您了,放我们回去吧,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啊,我不能当兵啊。”“我媳妇怀孕了,我不想去送死啊。”

直到此时余真真才明白,原来她是被抓了壮丁!

现在战事越来越紧,需要增加兵力,军阀们招不上兵,索性直接到大街上强行拉夫,前生余真真听人讲过在一些乡下拉壮丁的事,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而且是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被拉走。

她现在恨透了自己的这身男人打扮,先是让旅馆老板娘吃豆腐,紧接着又被当成男人抓了壮丁,还有没有比她更倒霉的女人吗?

可是现在她心里清楚,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女人,否则就不是当兵这么简单了,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慰安妇们凄惨的模样,自己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脱口而出:“我不做军妓!”

好在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鬼哭狼嚎之中,人们并没听清她喊出的最后一个字,反而她尖利的嗓音引起了刚才那个军官的注意:“妈的,怎么把个小崽子也给抓来了,这瘦得像个小鸡子一样,怎么打仗啊,连枪都扛不动。“

他的话引起其他士兵的哄笑,大家都往她身上看去,好在天色已黑,众人只能看出她瘦小的身材,却看不清她的容貌。

真真连忙求饶:“各位叔叔伯伯,放我回家吧,我才十四岁。”说着猛掐了自己一把,立刻鼻啼眼泪一起流,哇哇大哭起来。她倒也不是完全装哭,想到现在的处境,她哪里还忍得住眼泪。

她本身已经十八岁,只是穿了男装以后,显得格外幼小,反而更像十四五岁还未长成的少年。

当官的喊道:“既然来了就都不能走,哪个要逃跑格杀勿论!带他们去登记姓名、领军装,明天白天练一天操,晚上的火车。”

现在前线紧张,上边已经下了命令,让他们火速补充三千兵源送过去,军令如山,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正常招兵已经来不及,所以才发生了强行拉夫的事。

他们被带到另一间营房外,排好队,一个个的到里面登记姓名、籍贯、领军装。终于轮到真真了,营房里面坐着一个带眼镜的文职军官,头都不抬,直接问道:“姓名?”

“余真。”

“籍贯?”

“广东番禺。”

“年龄?”

“十四岁。”

那个军官这时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真真还是看到了,连忙哀求:“大叔,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当兵。”

文职军官又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写东西,毫无表情的说:“去后面领军装。”

真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打仗打到已经麻木的家伙!

即使是最小号的军服,真真穿着也很肥大,别人都是当场把原来的衣服脱下,直接换个军装,真真不肯,把军装套到衣服外面,别人以为她是因为衣服太过肥大所以才多穿一些,倒也没人理会她。

她换好军装,来到外面,见其他人都已经在集合,先前的那个军官冲她吼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到了战场上还不光等着吃枪子啊!”

她慌忙快跑几步,可是裤腿太长,没跑几步就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那些军人们全都哈哈大笑,就连那些和真真一起被拉来的壮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当官的不耐烦的喊道:“不许笑!立正!”

真真爬起来,气喘吁吁的跑到队伍的最末站好,等着听长官训话。

那个军官刚要开口训话,一个当兵的跑了过来:“报告,王团长,参谋长的勤务兵生病了,参谋长要个人过去使唤。”

王团长骂了一声:“这些少爷兵,奶奶的,老子好不容易拉了点人过来,他还要抢!”

这时旁边的一个亲信冲他使了个眼色:“团长,参谋长可是军座派过来的,您可别……”

“好吧好吧,”王团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老子就给他一个人!”

他扫视了一下面前站着的这些人,忽然眼光落到余真真身上,用手一指:“就你吧,瘦病秧子似的,上了战场也没用!”

刚才那个亲信冲着真真喊道:“你,出列,跟着他走!”

真真连忙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结果又被自己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众人又都大笑,参谋长派来的人有些尴尬的瞪了她一眼:“快点,别磨蹭!”

真真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却如获大赦,终于不用上战场了,勤务兵就是侍候当官的吧,那好说,端茶倒水谁不会啊。

不久,她便被带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这里不同于前面那些营房,布置得极为整洁,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军官正在灯下写着什么。

“报告参谋长,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嗯,让他先下去,明天早上过来。”参谋长没有抬头,边写字边吩咐着。

真真被带到隔壁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床一桌,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像个豆腐块。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以前的小陈住了医院了,他的工作由你接管,明天早点起来,服侍参谋长洗漱用餐,以后记得手脚勤快点,参谋长很好说话的。”

先前带她来的人交待了几句便出来了。

真真总算松了一口气,四仰拉叉的躺到床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要好好整理下头绪,想想以后该怎么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