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弘晖阿哥没了,四爷一直歇在前院书房……流言仅在后院流传,四爷并不知道。”

为着皇帝怜子的心情,暗卫首领到底又加了一句:“上月中旬至这月选秀始,茹佳府陆续给四爷书房送过九回食盒,一回礼盒。食盒内盛装的点心四爷也都用了。”

“好歹用了点心思,只不知将来如何。”皇帝睁开泛着冷意的眼:“且看吧……爱新觉罗氏的儿郎不缺女人。”

暗卫头领暗自摇头,四贝府后院的女人很屈,她们都给四爷送过吃食,奈何这位爷顶多看一眼,却是从不动筷,唯有出自茹佳格格之手的食物能让四爷心甘情愿进食,就连安插在四爷书房的暗卫都奇怪,明明没人告诉四爷,他偏能从那些奉上的诸多菜品、点心中准确找出菇佳府的手笔,也是怪了。

不过,听到皇帝终于恢复了素日淡然的态度,暗卫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头不多的同情也立马烟消云散,唯余庆幸——暴风雨终于过去了。

……

“纳兰氏与赫舍里氏素来不和,今儿见的那位瓜尔佳家的格格,母家是纳兰氏旁支。”

“戴佳氏与钮祜禄氏有过口角。”

“纳喇氏今年的秀女叫沙达利,据传,沙达利的三哥呼塔布与钮祜禄氏的大堂兄有过过节,为的是争一匹好马,沙达利和呼塔布一母同胞,说不准会做些什么。”

“还有这个……郭络罗氏家的女儿曾经当着京中诸多闺秀的面羞辱过钮祜禄氏家的格格,被钮祜禄氏家的长辈找上门诘问,郭络罗氏家的老祖宗不得不亲自致歉……东侧殿色赫图家的秀女暗下已与郭络罗氏家的嫡子谈妥,只等着圣上指婚便能定下来,为着将来的日子,说不准这位会做些什么呢。”

“这个秀女说,钮祜禄氏素来骄横……听这口气,也是个不喜欢钮祜禄氏的……训斥过储秀宫里服侍的宫女。”

“钮祜禄氏第一次提到那支羊脂白玉荷花簪,是因为一个下三旗的秀女夸那玉簪衬钮祜禄氏……这个应该没关吧?”

“马佳家的格格私下嘲笑钮祜禄氏没见识,不过一只羊脂白玉的簪子,便当做宝贝满宫炫耀……钮祜禄氏则知道后,找到马佳氏吵了一架。”

……

茹蕙、布尔和、尔岚三个围着小桌,交流打探了一天的成果,一时之间只觉千丝万缕,完全找不到头绪。

布尔和苦着脸趴在堂姐身上,“以前只说奴才打探个消息却总是不详细不切实,今儿自己亲自寻摸,才知道下面奴才的难处呢。”

尔岚摇头:“有那尽心能干的奴才,做起事来也是很称心的,只是,那样的奴才,到底不易得。”

布尔和伸手抱着堂姐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姐姐放心,额娘早替你寻摸好了几家下人,只等你的事定下来呢。”

尔岚的脸一红,继而眼眶又一湿,伸出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堂妹的额头:“坏丫头,咱们现在可是在宫里,你还真是什么都说。”

布尔和调皮地吐吐舌,嘻嘻笑着靠在堂姐肩上:“阿玛额娘一直说我运气好,连选秀都有姐姐陪着,布尔和很开心。”

尔岚笑了笑,看着堂妹的眼里满是怜爱。

茹蕙坐在一旁撇了撇嘴:“你们只在这里馋我,欺负我没姐姐妹妹是吧?”

布尔和顿是乐了,放开尔岚,起身便扑到茹蕙背上:“我的姐姐便是阿蕙的姐姐,我就是阿蕙的妹妹。”

茹蕙反手挠布尔的痒痒:“上回你说,你的阿玛也是我的阿玛,你的额娘就是我的额娘……这回又将姐姐舍给我,你还真是什么都舍得与人分享呢。”

布尔和被挠得咯儿咯儿直乐,很快放开茹蕙,跑回尔岚身边:“我都这么大方了,阿蕙下次也要把你说的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给布尔和送一份。”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茹蕙终于绷不住一下乐了,伸手拉着尔岚:“她将你舍予我换了吃食玩偶,你这便跟我回家吧。”

尔岚捂着嘴只是笑,布尔和也不恼,只抱着堂姐的腰,从尔岚肩上冲茹蕙做鬼脸。

三人笑闹一阵,觉得脑子里塞的东西都理顺了,又开始整理剩下的线索,如是,一直又忙了半个时辰。

林姑姑被请来时,三个姑娘正围着小桌喝茶。

看到林姑姑带人走进来,三人都站起身将她迎了进来,避过林姑姑的礼,茹蕙亲自替林姑姑倒了一杯茶,“如今有三个怀疑对象,不过具体是谁,因为没有证据,茹蕙便不敢确定,因此,茹蕙想着,不如先把那支玉簪找出来。”

林姑姑想了想:“太子爷的谕令便是着格格与奴婢替钮祜禄格格找回玉簪。”

茹蕙笑了,和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

“如此,便请林姑姑陪我们一起在储秀宫转转。”

林姑姑点头,站起身:“格格客气。”

……

自储秀宫后殿出发,穿过一道角门,进入西配殿,自西配殿另一侧的角门走出,便出了储秀宫,众人走进了一个小型的花园,花园中有假山、池塘,塘边种植着绿柳、塘上有一座石桥,茹蕙托着小仓鼠,走上石桥……

“唧唧……”

小小却清晰的叫声中,茹蕙停在了石桥之上。

站在石桥,抬目四顾,打量了一眼这约莫百十平方米大小的池塘,茹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林姑姑,这塘有多深?”

“没过人的头顶。”

“池底的瘀泥多吗?”

“康熙二十六年储秀宫改建,这池底改铺的是石板。”

轻轻呼出一口气,茹蕙抬手指了指池塘:“虽不敢说十分,但至少有七分可能那玉簪在这池中。”

林姑并不多言,转身唤来几个会水的小太监,交待他们下水去捞,又道:“……捞起玉簪者,我等自会禀明太子。”

禀明太子做什么?

要赏赐呗。

原本就是履行职责不敢偷懒的几个小太监,听得此话,已是群情振奋,只暗自都盼着自己是那捞着玉簪的人。

小太监们要下水,茹蕙便与林姑姑避到远处的一座小亭中等待。

坐在亭中,林姑姑看着菇蕙掏出几粒椭圆形的食物放在小仓鼠面前,那仓鼠两只前爪抱着花生大的小粒一口一粒,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将桌上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吃完了还抬起头,冲着茹蕙不停地嗅。

伸出手指戳了戳小仓鼠鼓鼓的颊囊,茹蕙轻笑:“贪心。”

“奴婢从没见过么这么干净的老鼠。”看着小仓鼠那一身比雪还白的皮毛,林姑姑心里也是服了这位格格了,也不知她从哪里得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这仓鼠是三年前在草原上得的。”茹蕙伸出手,小仓鼠顺势爬到了她的掌心,窝着便不动了。

“当宠物养着,后来发现它嗅觉物别灵敏,便让下面人训练它找东西玩儿,不想还真有用上的时候。”

茹蕙笑眯眯伸出手指顺着小鼠的背,小小、软软、肉肉的小仓鼠,真的很招人。

“格格喂它吃的是花生?”

“花生它也吃,不过,方才那几粒可不是花生,那是我自制的。”

“奴婢闻着都觉得香。”林姑姑忍不住赞叹:“不想格格厨上的手艺这般超卓。”

“不过是材料好罢了。”茹蕙摇头,“可不敢当姑姑称赞。”

……

“找到了!”一声兴奋的大喊,自塘上传来,亭子里的茹蕙与林姑姑同时自石凳上站起身。

很快,一个小太监双手小心地捧着一支晶莹洁、润如羊脂的玉簪,快步来到亭前,“姑姑,奴才捞着了。”

看着玉簪头上那朵含苞白荷,林姑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衣袍尤自往下淌水的小太监:“你去换身干净衣裳,随我前去毓庆宫。”

小太监惊喜地应了一声,小心将玉簪交到林姑姑手里,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玉簪找到了,后面就没茹蕙的事了。”茹蕙笑叹:“只盼住在储秀宫日子再不会生波折。”

林姑姑亦是感叹:“格格所想,正是我等所愿。”

茹蕙笑着颔首,转身托着小仓鼠,带着一个宫女,回了储秀宫。

……

“这个茹佳氏,真是多事。”紧随着男人的怒斥,书房中传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爷,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让储秀宫的人动手,把这个女人毁了。”

“爷,可没人能近她的身。”

“蠢材,毁掉一个女人办法多的是,你就不能用用脑子。”

“是,是,是奴才蠢,可是爷,动茹佳氏可就是和四爷做对,这……”

“老四本来就是老二的一条狗,迟早要和他放对。”

“可是现在就动手,是不是早了点儿?万一暴露了咱们的人手……”

“这……”男人首次迟疑:“难道就这么算了?”

“爷,奴才认为,咱们先得集中人手对付太子……”

“也罢,只是,爷咽不下这口气,去,把老四后院儿传的那些散布到外面去,哼,既然坏了爷的事,爷就不能让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