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属下并未这么说。”马面道。
说着,连连后退,显然被他吓得不轻。
阎罗却步步紧逼:“你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如此,说,你究竟在怀疑些什么?”
马面哪里敢答。
阎罗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是狐疑。
可方才那一招定魂雾,分明是阎君的独门绝技,且使得与之前如出一辙,令人瞧不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当然是怀疑你这阎君名不副实,只是一具傀儡了。”一道声音忽然才二人身后传来。
阎罗转目看去,见黑雾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婀娜多姿,倒与唐咏诗有几分相似。
“你是何人?”他蹙眉问。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将我要说的事听好便是。”那人道。
说着,手一抬,一旁的马面就被定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阎罗看得一惊。
马面并非寻常鬼差,平日里断然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定住身形。
眼前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显然不容小觑。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以为,你是这阎罗殿的主人吧?”女人问。
阎罗听得冷笑一声:“阎罗殿之主,不是我还能是谁?”
女人的语气略带嘲讽:“我怎么记得那唐咏诗早已提醒过你,你只是区区一具傀儡?”
傀儡?
阎罗脸色一白:“你说谁是傀儡?”
女人打量了他几眼,讥讽的笑意愈深:“拥有了区区一点法力,就当自己是能只手遮天的阎君?看来,你还真是将自己骗得不轻……”
“胡说八道!”阎罗闻言已是怒极,“区区恶鬼而已,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话音刚落,手中浓烈的黑雾就朝女子席卷而去。
然而黑雾尚未触及女子衣角就已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女子啧了一声,语气不悦:“历练了这么久,依旧只有这么一点本事,着实令人失望。”
言罢,一抹细微的白光从阎罗眼前闪过。
等等……白光?
难不成此女是个仙人?
阎罗堪堪反应过来,只见那光芒锐利如刃,已逼至眼前,几乎要将他的双眼生生划破。
那速度太快,他压根来不及躲闪,转瞬间已被白光禁锢了命门。
他不觉恼羞成怒:“你是何人,究竟想干什么?”
女子似乎压根未将他的恼羞成怒放在心上:“我好心好意提醒你,自然是来帮你的。”
“帮我?”阎罗冷声嗤笑,“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话未说完,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白光竟有生生将命门凿穿之势……
“你太蠢,我懒得多费唇舌。所以接下来,我说,你听着便是。”女子一字一顿。
她的面容始终模糊不清,就仿佛掩藏在一团雾气里。
“你虽只是傀儡,但毕竟有几分本事,我有心栽培你,想让你成为这阎罗殿之主。只要将真正的阎罗杀了,这里的一切就全是你的了,到时生死册自然便会归你所有,替玄女更改生死册上的寿命,于你而言也将变得轻而易举,你觉得如何?”女子循循善诱。
一时间,阎罗脑海中千头万绪,乱得出奇。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原因无二,记忆不会出错,除却升仙之前在凡世的种种经历,余下的事,他皆记得一清二楚。
这些,全存在脑海深处,若自己是傀儡,怎会拥有如此之多的记忆?
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女子接而道:“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你便会明白了。看过之后,你若仍执迷不悟,不肯听我一言,我便让你自生自灭,反正那真正的阎君发觉你的存在之后,绝不会轻易绕过你。”
说着,手指微动,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物……
与此同时,七王府中,雪狐看着面前神色淡淡的秦雨缨,有那么一点汗颜。
“我方才同你说过什么,你真不记得了?”他问。
秦雨缨点头。
她甚至压根记不清雪狐是何时来的,方才她分明独自在这房中用膳,眸光一抬,冷不防就瞥见了雪狐困惑无比的脸。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事?”她问。
雪狐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我已说了三遍了,我来,是给你看病的!”
秦雨缨“哦”了一声,半信半疑:“我何时病了,我自己怎么不知?”
就连这一句,也已接连说了三遍了……
雪狐一个头两个大,心道你不止有病,且还病得不轻!
他没再同秦雨缨一问一答地啰嗦下去,转身出了房间,朝外头的陆泓琛道:“思绪混乱,记忆短暂,应是魂魄出了差错。”
“怎么医治?”陆泓琛问。
语气不可谓不焦灼,从雨瑞发觉秦雨缨有些不对,到发展到眼下这过目就忘的地步,不过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再这么下去可如何得了?
雪狐头一次遇上了难题:“这个,我也不知……”他只是书灵,又不是大夫。
而魂魄出现异样,往往是人之将死的征兆,就好比那些老叟老妪,油尽灯枯之前大多会变得十分糊涂,有时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会认不清……
这么一想,雪狐不禁隐隐担忧。
以往,陆泓琛寿命极断,从未活过如此之长。
他离世之后,秦雨缨不是自行了断随他而去,就是郁郁而终,药石无医……算起来,二人这一世的寿命长得有些令人惊奇。
难不成,这就是症结所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更改寿命本就是逆天的行径,而今两人皆违背了轮回早已命定的初衷,这魂魄异样说不定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会有何事发生,他压根无法预料……
连雪狐都摇头,旁人自是也无能为力。
这日,陆泓琛一直陪在秦雨缨身旁,陪她喝茶,陪她下棋,陪她边吃糕点边赏花……
有时忽然的一个转身,她便会露出诧异的神情,仿佛不明白身旁为何会突然出多一个人。
不过那眼神却是熟悉无比,很显然,她只是忘了近来发生之事,并未忘记陆泓琛是自己的夫君。
四目相对,他总忍不住拥她入怀。
嗅着熟悉的发香,冷硬的心才终于多出一丝温度……
一晃就到了四月初九,这日,陆泓琛亲自来到了刑房。
唐咏诗失去了两只手臂,被牢牢绑在木桩上锁死了琵琶骨,一张脸因痛苦而变得有些发青:“你……你还来干什么?”
陆泓琛未答,而是反问:“你可知近日天门一直紧闭?”
“天……天门紧闭,与我有何关系?”唐咏诗眸光闪烁,难掩恐惧。
陆泓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虚:“万事有因有果,因果皆循环而生。时隔这么多年,天门在四月初九将近之日突然紧闭,是怕本王前去讨要公道,还是担心本王一怒之下将整个天庭化为乌有?”
“事情早已过去了,玄女如今不是在你身边吗,你……你还想怎么样?”唐咏诗结结巴巴地反问。
“她的魂魄,出了差错。”陆泓琛道。
深邃的眸中有一丝落寞闪过,很快就湮灭在了无边的冰冷中。
他冷然一笑,那笑容颇令唐咏诗胆战心寒:“这些年,所谓的天道从本王身上夺去的一切,也该到还回来的时候了……”
唐咏诗咬牙半晌,勉强憋出了一句:“陆泓琛,你……你就不怕这一切再报应在玄女身上?”
她鼓足勇气的一句要挟,并未让陆泓琛眸中泛起一丝波澜:“这么长的年月,已足够让本王彻底清醒,当年不过一时疏忽,而今又岂会再重蹈覆辙?”
说着,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唐咏诗咽喉。
一点冰冷停留在喉头,唐咏诗压根不敢大声喘息。
“天门已闭,那封印之力早已变得微弱无比,你从古籍中看到的一切,如今可以说了。”他语气听似平静,眼底却暗流汹涌。
唐咏诗张了张嘴,虽仍有一丝微弱的束缚,但并不像先前那般有口难言:“我……我从古籍中得知了你的身份……”
果然能说出完完整整的字句,这不禁令她微舒了口气。
这一沉甸甸的秘密,她不得不藏了数月。
许多次,她分明想在秦雨缨面前说出一切,以此换取自由,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怪只怪那书灵,偏偏只向她一人显露这一切。
先前她还道自己或许与书灵有缘,而后才隐约明白过来,这哪是有缘,书灵分明是将她当成了冤大头。
无论何人,知晓那段前尘往事,皆会变得疯疯癫癫,即便秦雨缨也定是如此。
所以,这麻烦事才落到了她的头上,一切才会由她来承受……
一想到这,唐咏诗心中就恨得慌——凭什么连区区一个书灵,都这般护着秦雨缨?
“我丢失之物,而今在何处?”陆泓琛问。
“在……在地府……”唐咏诗的面色立刻变得诚惶诚恐。
她自是不敢在陆泓琛面前撒谎,与其被封印反噬痛不欲生,也好过欺瞒此人,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阎罗如今在地府中?”陆泓琛又问。
唐咏诗点头:“不止他在,还有……还有另一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