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升无语了片刻，“等一下，我们先不急着谈论那个该死的问题。我想问的是……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

“嗯。”州长大人很坦然地点点头。

……怪说不得回答什么都慢一拍。云升表情有点难以言喻，忍不住在心里为麦克默哀，对方暴怒愤懑地对奥斯蒙咆哮了一大堆，当事人却暗戳戳地思考着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的回答呢？”见云升一直沉默，奥斯蒙难得催促一句。他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伸手扣住云升的手指，整个身体都倾覆了过去。等云升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姿势已经变得暧昧至极，奥斯蒙的鼻尖几乎触到了他的脸上。

“请等下！”云升全身一激灵，汗毛霎时就炸起来。他勉力维持着温和的表情，口气却有点咬牙切齿：“容我质疑一句，我好像没答应要回答您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州长大人静默片刻，“可是我回答了。”

云升：“……”所以他就必须做出回应吗？

云升嘴角抽了抽：“好吧，不过您可以先放开我吗？我想，大概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用这样奇怪的姿势说话吧？”

他说这句话时，尽管已经竭力避开了奥斯蒙的鼻息，可仍是会有一种跟对方呼吸交缠的酥|麻感，这让云升十分头疼。

很快，他就发现那一点暧昧的感官触觉根本不算什么——州长大人的情商忽然像开了闸一般汹涌外流，听见云升明礼暗讽，居然低声回了句：“但我很喜欢。”对方的脸色看上去正经极了，“觉得不公平你可以抱着我。”

云升：“…………”他有点艰难地压抑住即将脱口的“呵呵”。

“……算了。”隔了半晌，云升无力地吐出口气，他终于领悟到跟州长扯逻辑是件比扯淡还扯淡的事，“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嗯。”奥斯蒙虽然一直维持着这种高难度的暧昧姿势，却没有越界一步，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

云升身体仍没有恢复完全，浑身酸软又乏力，干脆自暴自弃地躺在对方的臂弯里，以这样毫无说服力的姿势，慢慢道：“首先，我之所以问您那个问题，并不是想逼迫您做出决定或者给予我承诺……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嗓音变得慵懒又讥诮，“其次，您可别告诉我，我们在相处三天之后，您忽然就对我生出了难以磨灭的感情。”

这句话成功让州长大人沉默下来，凝视着云升的眼神倏然间深沉无比。

“最后，就算您是真的付出了感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您啊，尊敬的州长大人。”云升深吸一口气撑起身，果决地离开了奥斯蒙的怀抱，语气恭敬而温和，“这就是我的回答，希望州长大人能好好想一想——战争即将来临，身为下属，我不希望看见我的领导整日沉迷于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尤其是一边思考还一边骚扰你。云升有点暴躁地想。

——这一番话他说得可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地位，把自己从“合作者”变为了“下属”，目的就是让对方重视里面的内容。

奥斯蒙眼睑轻垂，低敛下的湛绿目光幽沉而冰冷，看不出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又当耳边风刮过了。

两次了。

云升蹙眉谨慎地计算思索，他跟对方提这个话题足足提了两次，情商再低也听进去了吧？何况州长大人情商并不低——喔，或者说，忽高忽低，平均值不低。

几十秒后，州长大人似是深思熟虑般地开口，声音冷淡到了极点：“你不觉得，你提出的要求非常过分吗？”

这是奥斯蒙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云升怔愣了一下，蹙眉道：“……怎么过分了？”

奥斯蒙漠然注视着他，目光像是凝结在绿叶尖上冰棱，“我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你却一直在限制我的权利。”州长大人缓缓起身，走到云升面前，神色平静地凑近他的耳廓，低沉道，“这非常的过分，思考什么是我的自由。”

云升尴尬中带点木然，他没明白，为什么奥斯蒙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不过回头想想，他那番话确实是存在着不少漏洞——光顾着强调他自身的想法，而忽略了奥斯蒙本人意愿。于是他无力地补救：“好吧，也许我表述出了点差错，您自由地去思考那些无聊的问题吧，但请不要总是逼迫我跟您谈论……”

奥斯蒙深深看他一眼：“每次都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云升：“……”

奥斯蒙道：“我从没有逼迫过你。”

云升：“…………”

他终于发觉这件事扯淡在什么地方了。

云升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沟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盯着对方冷漠而正经的脸瞧了半晌，在腹内打了无数次草稿，最后无力而颓败地从肺腑里呼出一口气，胃疼无比地摆摆手：“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奥斯蒙眉头轻轻一动，似是还想说什么，但见云升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收了回去，平淡地点点头。

一时间房内气氛骤然凝滞下来，仿佛空气流动速度都变得缓慢。

就在这时，合金大门上忽然“叮！”地传来通讯提示音，紧接着凯特紧张而赧然的声音响起：“……斐、斐瑞阁下，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我是来找您商谈药膳研讨大会细节的……”

听到“药膳研讨大会”几个字，云升被震飞天外的思维总算又重新归位，相较于之前的一知半解，这次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出了州长大人“非举行药膳研讨大会不可”的理由。

——一个即将造反的州长最需要什么？不过是民意。

而兽民们最推崇的又是什么？当然是那神秘而遥远的药膳师——他需要药膳师替他归顺民意。

原来奥斯蒙当时并不是欠缺考虑，一时冲动才做下的决定，而是按着早就谋定好的棋路，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落的子。

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的预料之中，除了云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