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初被林麒抱在怀里,嘴角漾起一丝苦涩。
“林堂主,我没事了。”云梦初道。
“不疼了?”林麒问道。云梦初摇了摇头。
千寒蛊每次发作最难熬的不过是开始那会儿,蛊虫在体内醒来,横冲直撞,折磨的人痛苦不堪。待熬过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蛊虫再次沉睡,身体便只剩寒气。再过两个时辰之后,寒气便会散尽。
“你戴着火珠,千寒蛊不会无缘无故发作,方才你自行催动了内力。”林麒道。云梦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每次都用这种法子逼你二叔给你喂血,明知道行不通,却一再这么干。”林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云大少主。”
“我乐意。”云梦初道。
院中武樱双眼微眯,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了去。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么?”林麒道。
“你可以试试。”云梦初毫不示弱。
“你可别后悔。”林麒说罢抬手封住了对方身上的几处穴道。
“林麒……”云梦初大吼一声。
林麒点穴的手法极其诡异,好似是专门为了云梦初而创的,一旦被封住穴道,体内运行真气的经脉就像被截住了一般,明显是为了阻止云梦初催动真气唤醒体内的千寒蛊。
林麒嘿嘿笑了两声便跑了,屋子里只剩云梦初的吼声。
断崖之上,带着暖意的春风不时慢悠悠的吹过。
武樱独自立在崖边,背影有些落寞。
觉察到背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武樱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他是怎么猜到我要将他送走的?”
“你这个侄子平日里看着没什么心眼,实际上鬼心思多着呢。”林麒走过去与对方并肩立着,道:“他未必知道你要送他走,可能只是隐约觉得你对他与以往不同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猜测。”
武樱叹了口气,道:“要不再等两年吧,以他现在的性子,若是真将他送回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林麒面色微沉,道:“他今日能这般威胁你,明日指不定还能想出什么花招来,你自己的侄子你还不了解么?”武樱挑了挑眉,也不辩解。他自己也知道,云梦初能有今日的任性,全都是他自己宠的。
“明日我亲自将他送走。”林麒道。
武樱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林麒……你出来呀!”云梦初躺在床上大吼道:“你使这种法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时他体内的寒气已经散尽了,面色也恢复了常态,只是一脸的怒气冲冲,可偏又无可奈何。
有脚步声传来,云梦初转过视线看去,却见来人是武樱。
“你们串通好了一起修理我。”云梦初道。
“啪。”武樱在云梦初脸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云梦初不敢置信的望着对方。
“看来林堂主说的没错,我当真是把你宠坏了,所以你才会如此任性妄为。”武樱口气冷硬,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怒气。
“二叔,从前我也任性妄为,你却不会打我。”云梦初道:“今日你这般待我,是因为你……已经决定不要我了么?”
“住嘴……”武樱皱眉道。
“为什么不让我说。”云梦初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吧,等我长大了你就可以一走了之了。你将我带大是为了什么?受人所托,还是你欠了云家人情?”
武樱压抑着心里的不快,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平和道:“初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云梦初道。
武樱闻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随后叹了口气,道:“你总要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二叔不能陪你一辈子。”
云梦初闻言没有做声,一脸的苦大仇深。
“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武樱道。
“二叔……我……”云梦初一句话未说完,便有人推门而入。
“哟,云大少主,醒了?”林麒凑上前一脸笑意的揶揄道。
云梦初一见对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林堂主,你快把穴道给我解开。”
“那可不行。”林麒一本正经的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折磨自己呀。”
云梦初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闷声道:“少废话,你快给我解开。”
林麒故作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还是不行。”
“二叔……”云梦初终于舍了脸,向一旁的武樱求救。
不待武樱开口,林麒便一把将云梦初拎起来扛到肩上,竟然将武樱晾在一旁,自顾自的扛着人出了屋子。
“林麒,你别太过分了。”云梦初怒吼道。
“你能把我怎么样?”林麒一边朝院子外走,一边道。
云梦初被对方扛在肩上,挣扎不得,又摆脱不得,不由万分着恼,可又偏偏无可奈何。
半路上遇到左鹰,对方一本正经的道:“林堂主待少主可真是亲昵。”
“那是,那是。”林麒笑呵呵的答道。
“左堂主,快救我,林麒要害我。”云梦初大声道。
一旁路过的弟子都忍俊不禁,也实在是看惯了这幅场面。
“左堂主,劳烦你差人将少主院中那个躺椅搬到断崖上,少主想去那里看花。”林麒道。
“这几日的确是看花的好时候。”左鹰笑着应道。
云梦初满腹的恼火和憋屈都只能窝在肚子里。
林麒扛着对方到了断崖上,不一会便有弟子将躺椅搬了过去。林麒将云梦初放在躺椅上,让对方面冲着悬崖,一睁眼便能看到满山的繁花。
“林堂主……”云梦初一肚子脾气被对方磨得无处安放,反倒放缓了情绪,道:“你帮我解开穴道,我这么躺着难受,”
林麒闻言凑上去在对方身上点了几下,云梦初一愣,发觉自己依然动不了,对方一本正经道:“时间久了穴道自然就解了,我得隔几个时辰重新点一次。”
云梦初:“……”
云梦初开始憋了一肚子的火,一直在心里盘算怎么反击对方,可他没想到对方这次玩儿的挺大,好似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于是,林麒就这么陪着云梦初耗了一天。其间他还定时给对方喂水喂饭,以及带他上茅房。开始对方还不吃不喝,也不顺从,后来大概也意识到姜是老的辣,于是便乖乖妥协了。
不得不说,在收拾云梦初这件事上,林麒永远是凌天宫的独一份儿。他就这么一直任劳任怨、寸步不离的将云梦初“照顾”到入夜。任云梦初有一肚子的火,憋在肚子里这么久也渐渐有些不知所踪了。
一弯月牙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周围点着几颗星星,反倒越显孤寂。
屋里的榻上,云梦初翻了个身起来,意识到身上的穴道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武樱坐在床畔,正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二叔……”云梦初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武樱抬手制止了。
“知道错了就好。”武樱道:“你的生辰刚过,不要认错,否则这一年都要认错,岂不是要气死二叔了。”
云梦初闻言勉强笑了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二叔,你会走么?”云梦初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从来也没说过要走。”武樱道。
云梦初并不知道要走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武樱,而是他自己。
待云梦初睡下之后,武樱才如释重负的回屋。
武樱一只脚刚踏进房门,便感觉到了房中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脚下并未迟疑,手中悄悄捏着一枚小巧且薄如蝉翼的玄衣扇,只等着在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后确定是否出手。
“师父。”一个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武樱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武樱的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诧异。
那说话的少年将身体隐在黑暗中,直到武樱去点燃了烛火,也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而他也似乎并没有要走到烛光之下的意思。
“不止徒儿来了,师兄也会在半月之后便到北江。”少年道。
武樱闻言面色一变,道:“是那位叫你们来的?”
少年应了一声。
武樱面色不太好看,道:“我又没说要留着他,那位倒是多心的很。”
当夜,云梦初失眠了。
辗转反侧了半宿,依旧睡不着,只好披了外袍,起身出了屋子。
凌霄峰的春夜依旧有些冷,不过这样的寒冷于他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在外头逛了近半个时辰,云梦初回到偏院,脚步不自觉的便走向了武樱的屋子。
尚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云梦初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武樱的房门突然打开,从里头闪出一个人影。云梦初愣在原地尚未来得及反应,便与那少年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