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被郭建军邀请参加婚礼却没来的人有多少。

至少元旦这天,迎亲的队伍很庞大。

婚车队是在早上八点半开到朱家门口的。

除了最前面是郭建军的宝马车,后面跟着的,一溜儿全是黑色奔驰。

三十六辆奔驰车沿着朱家外面的大马路一直往下停摆,气势恢弘,拐弯都不见尾的。

朱文轩起初不知情。

等郭建军进门,给奶奶磕了头,收下红包将他带出门的时候,才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

原本围观稀罕事儿(两个男人结婚)的村民,也都在识货的人的惊叹声中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种蒜薹卖一两块一斤、种水果卖几毛钱一斤的村民来说,比起闻所未闻的男男结婚,他们对天价的车子更感兴趣。

整个县城,偶尔能看见一辆几十万的车,哪怕只惊鸿一瞥都能回味好久了。

如今上百万的车,一次性看见三十六辆,绝对够大多数人作为谈资并翻来覆去谈上好几十年了。

连车队跟来迎亲负责开车的那些人,都是一脸猪哥像。(对着车子流口水)

朱文轩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扯过身边的郭建军问:“你钱多烧得慌啊?”

郭建军无辜耸肩,伸手指着第二辆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手臂靠在窗边的王栋道:“是你王老师说我租的车太寒碜了,要给你换豪华版车队。”

朱文轩还不知王栋已经到了,赶紧跑上前,到车窗边一看,发现驾驶位上坐的竟然是戚忠国。

他兴奋问道:“戚大哥、王老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戚忠国笑着点了点头。

王栋神态骄傲,先挑剔地打量了一遍他行头,才轻描淡写道:“我们昨晚上到的,太晚了就没给你打电话,直接让郭建军给安排的住处。”

说到住处,王栋耳根子可疑的红了一下,不过,只有他身后的戚忠国发现了而已。

戚忠国眼里带笑,对朱文轩说:“新婚快乐,你那个小徒弟在后面的车里。”

话刚落,王伟江从后面的车里蹦了下来,撒欢小跑过来道:“朱哥,新婚快乐!”

朱文轩看着一身西装,头发被理的整整齐齐,含笑谢道:“谢谢,今天人多,可能顾不上你,但是到这里就不用跟朱哥客气。”

小王郑重点头,转向郭建军道:“郭哥新婚快乐,以后可要对我朱哥十二分好啊。”

郭建军一挑眉,匪气盎然。

小王被他这么一看,当场就愣了。

朱文轩大怒,一拐子撞到他肚子上。

郭建军无奈,软了面部表情矜持对小王点点头道:“我对他零分不好。”

那语气太过情深意重了,听得朱文轩起鸡皮疙瘩,但几个却是忍不住都莞尔了。

赵挺是今天的总指挥兼主婚车的司机。

郭建军进门给朱家长辈见礼的时候,他就安排人把朱家准备的婚庆用品全搬到了小货车上。

郭建军新房家具用品皆是齐备,所以朱家准备得不多,也就大伯母张罗的一些寓意美满的物件。

赵挺叫了七八个人,几分钟就全装上车了。

他回头又把朱家人安排上奔驰车,完了走到郭建军跟前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嗯。”郭建军应下,带着小老板上了宝马。

他两坐在后座,赵挺开车,曹诚作为象征意义上的伴郎,坐在副驾驶。

一挂鞭炮扔出车外,赵挺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启动车子,率先开道。

后面的车子紧跟其上,在村民们的夹到围观下,浩浩荡荡开向九襄镇上的新房子。

乡下诸如结婚这类的大事,基本都是在家里操办的。

宾客除了要宴请亲戚朋友,还要宴请周围邻居。

可朱文轩和郭建军结婚,直接在大多数村民进都没进去过的华兴苑举办,大家伙儿感叹‘朱家那孙子找的男人有钱’的同时,心里也对‘都是乡里乡亲却没有收到邀请’颇有微词。

这微词碰上微词,“知音”相谈恨晚的感觉就来了,本来心思没那么坏透的不至于骂人辱人的也被几句流言煽动,不自觉就跟着开始说些“恶心、变态”之类的话。

朱家底下一户人家外面,六十多岁左右的小老头一边抽烟一边对着车队吐口水,嘴里骂道:“一家子不要脸的下作玩意儿,迟早要遭报应,被老天爷收了去。”

旁边蹲地上洗衣服的儿媳妇听不下去了,碰一声摔了盆子道:“爸,人家结人家的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啊,那天是朱文轩不在家,他要是在家……”

女人抿了抿嘴道:“你没听说他小时候连胡家老大肉都咬掉了一块,这要是让他知道你动手打他大伯,你看找不找你拼命。”

小老头眼睛一瞪,嘴角上已经结巴的伤口隐隐作痛,涨红脸怒骂道:“你个娼妇,哪家儿媳妇跟你一样敢这么跟公公说话的。”

女人抢白道:“那你看看哪家公公整天在外面闲话惹事让人追上门打的,我拜托您消停一点哎,这朱家可不比别家,现在跟人大老板接了亲,更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得罪的起的,你看那车上,咱们村子和书记可都坐在上面呢。”

想起前几天回娘家,听家里哥哥说,甘溪坝那牛肉加工厂开业后,要在本地招工人上班,工资都是上千的。她本来还挺高兴,跟朱家是邻居,到时候上门托句话就能去上班。现在种田挣不了啥钱了,还不如上班强呢。

她哥哥还让她帮她嫂子也说句话,到时候一起去上班,他每天骑摩托车接送她们。她当时痛快应了,朱奶奶为人慈爱好说话,她觉得她和嫂子干活儿都麻利不偷懒,肯定能被聘上。结果欢欢喜喜回家,还没进屋就听邻居说,她公公背后嚼朱家那孙子的舌根子被朱家大伯听去了,两人正干架呢。

女人现在是没脸上朱家开口了,想家里老的要养,小的要读书,男人一年在外也挣不了几个钱,心里来气,端起盆子一边进屋一边道:“我可是听说朱家今天结婚,不仅请了村干部,连乡干部都请了,爸你看干部们都不说啥,你以后还是少说几句吧。”

小老头嗤笑:“你就听那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吹吧,乡长他还去参加朱家孙子的婚礼?呸,他朱家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什么官儿都认识。”

女人都气笑了,回头说道:“爸怎么就知道人家朱家不是了?再说了,朱家不是,那个大老板还不能是吗?你看现在汉源新闻都重播几遍那个大老板的牛肉加工厂了,说他是农民企业家,咱们县响应经济发展的先锋人物,倡导全县人民向之学习呢。”

小老头张嘴想要反驳,可到底是没话说,就骂骂咧咧几句溜达出门了。

这一幕坐在婚车上的朱文轩自然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那天和大伯干架的人到底是谁?

全家人都担心他那种‘暴走’模式,合伙把他瞒得死死的。

他估计郭建军后来调查过,但郭建军不说,他也没辙。

不过,总体说来,郭建军以工厂会在本地招工作诱饵,确实堵住了一部分“明事理”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