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小阁楼上折腾到十二点才关灯睡觉。

朱文轩侧躺着,将自己整个背面都贴紧身后那个火炉一样的身躯。

下午灌肠的事儿,多多少少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可这会儿,他却奇异的觉得……还不错。

以前办事儿之前,他会自己做清洁,但无论做得多仔细,肯定都不如灌肠效果好。

没有对比,加上那道心理防线,他对灌肠异常排斥。

可今晚连他自己都觉得身体里外干干净净的做起来特别……嗨!

嗨的原因,可能是这种本身让他心里感到羞耻的事,带给了他不一样的刺激和兴奋(=_=)。

也有可能是……咳,郭建军说要奖励他,第一次尝试用舌头进入他身体。

——私密的穴口被温热湿润的舌苔刮过,那种颤栗感……

“想什么呢还不睡?”郭建军迷迷糊糊楼了楼怀里的人。

朱文轩脸一红,含糊一声“没什么”闭眼睡了。

第二天,因为曹诚要来,朱文轩一早就去菜市场买菜了。

曹诚要晚上才到,但菜还是早上的最新鲜。他挑了一颗圆白菜、两斤高笋、五斤莴笋,土豆和西红柿各买了几个,看有粗胖的豌豆尖又买了两斤。

肉食就猪肉和牛肉各三斤。想着曹诚爱吃卤味,又买了些鸡爪、鸭爪,准备回去自己卤。最后,过路卖鱼的地方,选了一条大花鲢。

东西太多,菜市场出来朱文轩拦了个三轮车。

到王叔家饲料店的时候,正好碰上王婶在门口梳头发。

王婶看他从车上下来,别了木梳在头上,帮他拎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朱文轩给了车钱,回头拎起剩下的东西道:“家里没菜,买了带回去,晚上有个朋友要来。”

王婶帮他把东西放到厨房,又拿盆子装了水,将鱼放里面,起身后犹豫了会儿才道:“小郭已经把请帖给你王叔了,哎,你们啊……”

她一脸复杂,可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在眼里,自从你搬到小阁楼,小郭这日子才算上了正轨,我跟你王叔虽然老古董,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但你们既然都摆酒了,你王叔和我到时候一定去。”

朱文轩咧嘴笑道:“恩,谢谢王婶。”

王婶平时就不是严肃的人,话说出来后,自己先轻松了。

看朱文轩笑得弯弯的眼睛,她连剩下那点别扭都没了,“你也别担心到时候人去的少,小郭当初做了不少好事,善缘结的也多,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家,都会去的。”

朱文轩哭笑不得,他可没担心婚礼冷场。

说实话,只要有家里人的支持和祝福,旁人如何看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要不是这种事,谈及就必定牵涉家人,他连面子功夫都不用做。

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呗。

中午,郭建军回来吃饭。

朱文轩就抄了个嫩牛肉,煮了个豌豆尖肉圆子汤。

虽然只两个菜,可分量都很大。

郭建军上楼的时候,就看见水池边盆子里养着的鱼了,哼哼着问:“你要给曹诚煮鱼吃啊?”

朱文轩咬着筷子点头,“做剁椒鱼头和炒鱼片,鱼骨架还能煮个酸菜汤。”

郭建军顿时觉得有嫩肉牛吃也不满足了。

朱文轩好笑,夹了肉丸子给他道:“今天王婶跟我聊天了,她担心没人去参加咱们婚宴。”

郭建军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轻松道:“放心,一定宾客满座。”

朱文轩放下碗,叹口气说:“别骗我了,是不是请客请得不顺利?”

郭建军否认:“你别瞎想,挺顺利的。”

朱文轩挑眉:“顺利人还拿锄头把你赶出来啊?”

郭建军脸色闪过尴尬,随后恼怒道:“肯定是赵挺那个大嘴巴跟你说的。”

朱文轩换位置坐到他旁边,亲昵撞了撞他身子道:“你跟我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儿?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我作为结婚当事人之一,你不觉得你这样一手包办凡事瞒着我是不对的吗?”

郭建军放下碗问:“你真想知道?”

朱文轩狗腿点头,“想。”

郭建军:“老一辈的,除了赵叔和矿场几个合伙人会来,以前马帮剩下那些长辈……一部分已经确定是不会来了,还有一部分没表态。车队的都通知到位了,全部来,所以,你看人还是不少,你别担心。”

朱文轩皱眉,不爽地道:“我不担心,华兴苑消费那么贵,少来几个还省钱。”

相对于有没有足够多的人来参加婚礼,他更关心的是:“赵挺说拿锄头赶你的是谁?”能让郭建军亲自去请的,都不是普通交情的,这么不给面子也太顽固了吧。

郭建军重新端起碗吃饭,随口说道:“赵军他爸。”

乍一听到这答案,朱文轩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赵军他是认识的,当初买下他核桃的人就是赵军,后来大家聚会,两人也时常见面。

可赵军他爸爸,他就只听说过了。

印象里,是他陪着郭建军去上坟的时候,当时郭建军跟他讲矿洞塌方,有提到赵军爸爸被埋在下面,是郭建军爸爸将他救出来的,不过……“哎,我记得你说他腿废了啊?”

“是废了,但能站起来,只是走路跛的。”

朱文轩鼓着脸问:“他为什么拿锄头赶你啊?当初要不是你爸……”

“正是因为我爸救了他。”郭建军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爸妈,当时塌方,如果我爸不是为了救他,就不会在矿洞里耽误那么久,而我妈也不会因为久等不到我爸,私自跑进矿洞里去找人。他赶我嘛……”

轻吐出一口气,郭建军道:“还能为了什么,祖宗观念,男人要传宗接代,他大概就是心里难过吧,我爸妈都死了,我还不给郭家留后。”

朱文轩:“……”

他也生不来儿子怎么办?

想起赵军跟郭建军的感情不错,他问:“赵军那边呢?”

郭建军道:“赵军是赵军,老爷子是老爷子,赵军到时候还帮忙开车呢。”

其实这样就挺好了啊,这话朱文轩自然不能说,就撇嘴道:“那别人呢?大概有多少人会来?”

郭建军说:“定做的请帖还剩小半没送出去,其他都送出去了,到时候……来多少算多少吧。”

因为这事儿,朱文轩一下午都不得劲儿,晚饭他就没做了。

曹诚晚上就到,他准备接了曹诚,回家再做了和曹诚一起吃。

郭建军下午照样去了牛肉加工厂。

元旦不仅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也是牛肉加工厂开业的日子,他最近都在忙着开业事宜。

到晚上八点钟,他就开车回小阁楼了。

朱文轩将早上买来的菜放进后备箱,上车后被亲了一下,“你干嘛?”

郭建军漆黑的眸子盯着他,“这两天就看不见你了,我多看会儿不行么?”

“别肉麻了。”朱文轩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可嘴角却翘了起来。

两人闹了一阵,到车站的时候,曹诚坐的那辆大巴车刚好进站。

郭建军将他和曹诚送到家,进去陪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第二天,朱文轩就跟曹诚窝在家里,看着大伯母最后清点“嫁妆”。

曹诚跟他小声说:“大红喜被啊,你们用着也不膈应吗?”

朱文轩手拐子撞了他一下,笑眯眯问大伯母:“文杰哥他们今天就到了吧?”

大伯母声音愉悦,脸上却佯装出不高兴说:“嗯,他们今年国庆节就没回来了,一家三口说是去海南旅游了,乱花钱,这次回来又只呆两天。要不是你结婚,我都直接轰他们不想回来干脆就别回来了,呆两天?屁股还没坐热呢。”

朱奶奶抱着张新阳道:“他们一年头道都在上班,难得有个长点的假期,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海南那地方冬天都不冷,他们去的时候才国庆节,怕是穿短袖啊。”

朱文轩接过话说:“海南挺适合过冬的,奶奶,要不抽时间我们一家人也去海南旅游一次吧。”他这些年少有在家,说起来,奶奶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大山。

他越想越觉得该带奶奶四处走走看看,心一动说:“要不我跟郭建军说,咱们去度蜜月,一家人一起去。”

大伯母哈哈哈大笑说:“哪有一家人一起去度蜜月的,你跟小郭两个去吧。”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连同这些日子被外面渐渐传开的闲言碎语惹出的怒气都消了大半。他们朱家养出来的孩子,懂事又孝顺,就算跟个男人结婚,又没碍着别家什么事儿,他们自己过好日子就行,管人怎么说呢。不过,那些个嚼人舌根子的娼妇,最好别让她从她们嘴里听见什么难听的话,不然,她刘秀芬泼辣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朱奶奶在一边泼冷水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出去玩儿呢。小郭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等加工厂一开,多少事儿等着他做呢。你别什么都不愁,还尽给他添麻烦。”

朱文轩哭笑不得,“奶奶,到底谁才是你孙子啊。”

朱奶奶斜了他一眼,“打明儿起,他也是我孙子了。”

朱文轩扭头去看大伯母,“大伯母,你看我奶有孙媳妇儿连孙子都不要了。”

大伯母笑道:“妈这话不错,小郭的辛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的。你瞧你自己,广州回来就窝床上躺几天,什么事儿都丢给小郭自己做了。”

朱文轩悻悻,不敢再说了。

他是看明白了,郭建军那货在潜移默化里,已经让全家人倒戈了。

估计现在两人要是吵架,大家肯定不会替他出头,只会一边安慰郭建军要多多包容他,一边训他不懂事不体贴云云。

朱奶奶念叨:“等空了你们想出去玩就去吧,但你看今年的事有多少?你大伯那天去蒜田看过,说该除草了。还有坡上的果树,也该修枝了。这眼看就过年了,杀猪还得耽搁好几天呢。”

总之一句话,没时间度蜜月,两个人度没时间,一家人度也没时间。

朱文轩被迫听了两耳朵的唠叨,最后狼狈逃窜了。

曹诚和他一起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抽烟,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听外面过路的人道:“快看,就这家,听说日子定在明天,对方是个大老板,就甘溪坝新修的那个大渡河牦牛肉加工厂的老板。”

另一个声音惊讶道:“真有这事儿啊,我以为是她们乱说的,两男人怎么……”

议论声渐渐压低了,随后嘀嘀咕咕消失不见。

曹诚扭头去看朱文轩。

朱文轩低头狠狠抽了口烟,抬起头的时候,眼眶有点红,“我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家里气氛明显压抑……他们瞒着我,我还真就当一切都很好呢。”

曹诚拍拍他肩膀,“这种事,不是应该早预料到的吗?你别理会就是了。”

朱文轩叹气,“我是不在乎,可家里人听了得多难受啊,我跟郭建军刚从广州回来那天,就听说大伯跟人干架了。我大伯脾气你不知道,他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这回要不是被人说难听了,肯定不会动手……”

朱文轩倒不是后悔跟郭建军大张旗鼓的结婚了。

郭建军已经做得够好的了,这份心意,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的。

他就是内疚让一家人跟着他一起承担这份闲言碎语。

虽然大家在他面前都说,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外面怎么说不用理会。

可,这又谈何容易。

他跟郭建军多数时候住在镇上,很难听到闲话,但奶奶、大伯和大伯母呢?

他们都爱他,都希望他能幸福,所以都默默承受着。

乡下地方,想想都知道这份承受有多么沉重。

一支烟抽完,朱文轩抬头,看曹诚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笑了笑道:“我没事儿,我就是在想,等明天婚礼结束后,我也该试着学郭建军的办法了,只有足够有钱、有名了,别人也不敢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