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的脸陡然一红, 拿着茶壶的手有些不稳,连呼吸也急促了些, 生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紧张什么?”沈令安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轻笑一声。

“会被人发现……”孟竹动了动身子,小声道。

“发现便发现了。”沈令安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 声音里含着戏谑的笑意。

孟竹的身子一下就酥麻了, 只听哐的一声,茶壶落回了桌面上,渐出了些许水渍。

“这几日玩得可还开心?”沈令安伸手握住孟竹的手,缓缓摩挲着她的掌心, 不疾不徐地问道。

孟竹老实地点了点头。

“开心得都把为夫忘了吧?”沈令安扯了扯唇,问道。

“怎么会?”孟竹有些心虚地反驳, 毕竟每天都能见到几面呢, 想忘也忘不了啊……

“呵……”

孟竹顿时不敢说话了。

沈令安将她转过身,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勾住她的下巴,他看着她微红的脸蛋,目光略略灼热了些,低头便吻了下去。

孟竹的一颗心倏地提了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紧张感, 可越是紧张, 感官上的感觉就越敏锐。

孟竹觉得自己软成了一滩水, 若不是他一直揽着她, 她真要滑到地上去。

沈令安的气息越来越灼热,揽着她的腰的手渐渐往下……

“梦梦……”就在这时,林青壑的声音突然在后厨外的小院子里响了起来。

“青壑来找我了!”孟竹倏地清醒过来,面红耳赤地推开沈令安,手忙脚乱地拎起酒壶,就要往外走。

沈令安拉住她,将她有些歪斜的发簪重新插了一下。

孟竹平复了心情,强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我在这儿。”孟竹应了一声。

林青壑站在院子里,看着孟竹从厨房里走出来,松了口气,道:“我见你许久未回来,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孟竹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向林青壑,道:“刚刚小二不在,所以我来找水了,我们回去吧。”

林青壑却没有动,眸光落在她身后,带了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孟竹的身子僵了僵,有些僵硬地回头一看,就见沈令安竟从厨房里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神情之淡定,让孟竹甘拜下风。

“走吧,雨凝该等急了。”林青壑接过孟竹手中的茶壶,微微一笑。

孟竹连头也不敢抬,跟着林青壑一起回了大堂。

上楼的时候,正逢傅临风和靳宇从楼上下来,傅临风看了眼孟竹和林青壑,又扫了眼出现在大堂的沈令安,挑眉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都出来乘凉?”

林青壑看了傅临风手中拿着的酒壶,扯了扯唇,道:“比不上傅公子好兴致。”

说着,便和孟竹上了楼。

靳宇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自家表哥表嫂,明明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同睡一间房也就算了,连说话也这么客气。

不过奇怪归奇怪,倒也没往心里去。

傅临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奇了怪了,没成婚前,听她冷言冷语也不觉得有什么,成了婚后,听她唤他一声“傅公子”,都觉得不是滋味。

“表哥,走吧。”靳宇见傅临风发愣,提醒道。

傅临风这才往楼下走,他拎着酒壶朝沈令安晃了晃,“令安,可要一起喝一杯?”

“不了,本相有妻有子,幸福美满,不适合陪傅公子借酒浇愁。”沈令安扯了扯唇,淡定地从傅临风身旁路过,径直上了楼。

“……”

第二日傍晚,一群人终于抵达京城,靳宇来京城有自己的事,所以一进城便与他们分开了。

薛雨凝回了将军府,林青壑和傅临风则跟着沈令安进了相府。

孟竹一回府,便奔向了小殊儿的房间,都说母子连心,本来刚刚入睡的小殊儿,一听到孟竹的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明明困极了的模样,却还是努力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似在找寻着什么,看到孟竹奔进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孟竹的心骤然便疼了,连忙将小殊儿抱进怀里,哄道:“小殊儿乖,娘回来了,再也不会这么多天不见小殊儿了……”

小殊儿泪眼汪汪地看着孟竹,一副委屈的模样。

“怎么瘦了?”沈令安跟着走进来,看到小殊儿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

站在一旁的两个奶娘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不是我们照顾不周,实在是……”

“小姐,你们走的这些日子,小公子经常哭闹,我们想尽了办法,他也不肯多吃。”明俏见奶娘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帮着开口道。

“都怪娘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孟竹自是也发现小殊儿瘦了,本来便是早产的孩子,体格比不上普通的孩子,这么一来更显得小小一只。

孟竹既自责又心疼,眼眶都泛红了。

林青壑也跟了过来,她上前看了小殊儿一番,安慰道:“许是暑热,所以胃口不好,不必太过担忧,小殊儿很健康。”

孟竹点点头,不过却一直抱着小殊儿不撒手,晚上更是把小殊儿抱上了床,要与小殊儿一道睡。

沈令安难得没有异议,也许是知道爹娘回来,所以小殊儿兴奋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孟竹逗他逗了许久,他才终于入了睡。

“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小殊儿了。”孟竹看着小殊儿可爱的睡颜,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嗯,以后我们去哪儿都带着他。”沈令安抚摸了下孟竹的脸颊,应道。

孟竹这才笑了,她凑到小殊儿面前,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蛋,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沈令安看着怀里的妻儿,脸上是难言的温柔,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妻儿在怀?

他一生的轨迹,都在那个血色的夜晚被强行改道,原本他能轻松拥有的一切,都成了奢望,取而代之的,只有不能轻易回想的过去,和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血海深仇。

他一直不让裕王轻易死去,故意吊着他的命,甚至故意纵容他结党营私,做他的皇帝梦,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身边始终有敌人环伺,一刻不可放松警惕?

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觉得这般怀抱着娇妻麟儿,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是那个晚上之后,他想也不曾想过的幸福。

九月,相府传出消息,丞相夫人早产诞下一个麟儿,不过母子平安。

一时间,来相府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基本上的人都被隔绝在门外,即便有进入相府的,也见不到孟竹和小殊儿。

而唯一有可能见到孟竹的薛夫人却在不久之前和薛雨凝一道去冀州探望薛锦岚了,正巧错过。

一个月后,孟竹终于解禁,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

与此同时,京城迎来新一届的恩科考试,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一时之间热闹得不行。

解禁的孟竹第一时间带着明俏出了相府,直奔林氏医馆。

林氏医馆的门口排起了长龙,有很大部分都是书生打扮的人。

林青壑一看到孟竹,就像看到了救星,“阿竹,你来得正好,我都快忙死了。”

孟竹眨了眨眼,“我记得今日不是义诊日呀?”

“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所以不少人都着了凉。”林青壑说着,道:“你帮我一道就诊吧。”

“我?”孟竹愣了愣。

“怎么?最近忙着带小殊儿,没看医书了?”林青壑挑了挑唇。

“那倒不是,只是我经验有限。”孟竹有些不好意思。

“正是因为你经验有限,所以才要多诊诊呀!”

林青壑既然都这么说了,孟竹便也不矫情了,不过她毕竟是丞相夫人,不好这般抛头露面,便进后院戴了张面纱,才来到林青壑身边坐下。

就诊的队伍变成了两排,缩短了不少,孟竹第一次为这么多人就诊,生怕自己诊断错误,所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得不得了。

“熙之,你倒是快点。”林氏医馆外,靳宇正拽着一个容貌俊秀的书生朝医馆走。

“靳宇,我真的没事。”那书生有些无奈地道。

“你明明发热了,怎么会没事?”靳宇有些不赞同地道,“你马上就要殿试了,怎可掉以轻心?再说了,这间林氏医馆是我表嫂开的,她的医术高明,一定能让你药到病除!”

靳宇说着,就拉着那书生到门口排队。

书生苦笑了一下,无奈地站定,目光无意识地朝医馆里面扫了一眼,只见里面坐着两名女子,均是妇人打扮,带着面纱的那个看不见脸,但一双杏眼却分外出挑,似有些眼熟,而未带面纱的那个,也长了一副姣好的容貌。

也难怪来这里就诊的人这么多,除了因林氏医术慕名而来,更多的,恐怕还是冲着女大夫来的,毕竟偌大的京城里,如此医术高超又兼具美貌的女大夫实在是凤毛麟角。

“表嫂!”轮到那书生的时候,靳宇笑着朝林青壑招呼了一声。

林青壑挑了挑眉,“你表哥这回又给我搜罗了什么药草?”

这几个月,靳宇几乎每个月来一次京城,每次过来,都会帮着傅临风给她捎带一些珍稀的药草。

不过林青壑倒是没多想,只当傅临风是感谢她与他演一出假成亲。

靳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表哥说这是雪灵芝,你一定喜欢。”

林青壑还未出声,孟竹已经惊喜地抬起了头,抢先问道:“雪灵芝?当真?”

雪灵芝是极稀有的药材,十年成苗,百年结果,有起死回生之效,当初她产后血崩,林青壑便是用雪灵芝救回了她的命。

她只在医书上看到过雪灵芝的形状,只知它与普通灵芝不同,是药草的模样,还从未亲眼见过。

此前在傅家庄时,孟竹的声音其实经过修饰,沈令安给她吃了一种药丸,可令她的嗓音与原先不同,所以靳宇并未听出她便是“薛梦”。

但是,靳宇身旁的书生却因这声音多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挑,心道: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