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卯时未到,沈令安便起床准备上朝了。
孟竹被他起身的动静惊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就看到他已经在更衣了,也没有唤婢女,似是已经习惯自己动手。
沈令安看到孟竹睁开眼, 坐到床沿, 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今日我会在宫中多呆些时候,晚上不必等我,你好好睡, 晚点会有人去请薛小姐过来陪你。”
孟竹睡眼惺忪的,听到沈令安在跟她说话, 记了个大概后, 便点点头,又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沈令安这才出去让婢女进来伺候他洗漱。
孟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她睁了睁眼,见床沿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她以为产生了幻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见那身影还在时, 忍不住惊呼一声, “雨凝, 你怎么在这儿?”
薛雨凝正盯着孟竹的肚子看得惊奇,就听到孟竹惊讶的嗓音,她抬头看向孟竹,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沈夫人,你可真能睡啊……”
这一声“沈夫人”调侃得孟竹红了脸,她坐起身,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唔……来了小半个时辰了,相府的管家说了,沈相有令,不能打扰沈夫人休息,我怎么敢叫醒你?”薛雨凝故意作出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孟竹一时无言,只起身准备更衣。
她一掀开被子,薛雨凝突然就凑了过来,目光盯着她裸露的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脸色严肃,“你这是怎么了?沈令安他打你了?”
孟竹一愣,一时没明白,就见薛雨凝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脖子,继续道:“怎么都被掐红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
薛雨凝想到那天自己被沈令安掐了一把,脖子上就留下了红印,自然地便以为孟竹脖子上的红痕也是被沈令安掐了的原因,这还真不能怪她,毕竟她云英未嫁,纵然性子豪爽,但对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
孟竹恍然明白薛雨凝说的是什么,她的脸蓦地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摇头道:“没有,他没有打我,也没有掐我。”
薛雨凝瞧着她,一脸的不相信,“阿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不必瞒着我,我本以为他风光娶你,至少对你还有点真心,没想到他竟如此对你,走,我们现在就去找皇上,你们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的,我就不信他不管!”
薛雨凝说着,就要把孟竹往外拉,甚至没发现孟竹还未更衣,可怜的孟竹又急又尴尬,最后跺了跺脚,无地自容地喊了一声:“他真的没打我!这、这是他亲的……”
这声音一听就觉得她快哭了,被尴尬哭的!
薛雨凝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古怪,不自然地问道:“能、能亲成这样啊?”
孟竹的脸已然快红得滴血,胡乱地点了点头,一边穿衣服,一边道:“等你成了婚就知道了……”
薛雨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孟竹若是知道薛雨凝现在还持着怀疑态度,只怕要崩溃。
就在这时,明俏端着洗漱的热水走了进来,孟竹如获大赦,连忙过去洗漱了。
薛雨凝看着孟竹,瞅了瞅她的肚子,又瞅了瞅她的脖子,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选择了闭嘴。
过了会儿,相府的婢女将饭菜端了上来,薛雨凝看着满桌的菜肴,毫不客气地让人多添了一副碗筷。
她坐在孟竹旁边,一边吃一边道:“阿竹,娘一直惦记着你,不过呢他们都不知道你怀孕了,所以还是先让你那替身应付一阵吧。”
“我的替身?”孟竹一愣。
“你还别说,你那替身跟你长得可真像,要不是我知道那不是你,我都要被她骗了。”薛雨凝道,“那么奢华的一场婚礼,偏偏新郎新娘都是假的,这说出去都没人信。”
听薛雨凝提到婚礼,孟竹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那场婚礼……真的很奢华吗?”
“可不是!”薛雨凝一提这个眼睛就亮了,绞尽脑汁想形容词, “十里红妆,红绸满地,锣鼓喧天,万人空巷……这么说吧,我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也就秋善公主的婚礼可以跟你们媲美,看得我都想嫁了。”
孟竹很难想象那个画面,但既然连薛雨凝都如此反应,说明那场婚礼确实足够盛大,可惜的是,如此盛大的婚礼,却不是她本人亲自参与的。
“怎么还有秋善公主?我只听过菱乐公主。”明俏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薛雨凝听明俏这么问,不由朝孟竹坏笑了下,道:“你可知道那秋善公主是何人?”
孟竹摇头。
薛雨凝又笑,“就是先皇曾经给你家沈相赐婚过的那位,那时我还小,倒是没见过秋善公主,听闻她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就连一直自恃美貌过人的菱乐公主都对她的美貌甘拜下风,当年还有几个世家公子,为博她一笑闹了不少笑话,可听说她的一颗心都在沈相身上,后来沈相拒绝了先皇的赐婚,秋善公主可是伤心了许久呢,估计后来心灰意冷,所以才嫁给了安乐侯的儿子。”
孟竹一直知道沈令安曾经拒绝了先皇的赐婚,却不知道赐婚的主角竟是当朝公主,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倾国倾城,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假使她是男子,遇到这样的女子,只怕早已折了心,更何况又是皇上赐婚,谁敢冒着抗旨的风险拒绝?
还是说,他对青壑的感情,已经可以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薛雨凝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孟竹的思维发散到了林青壑那边去,继续道:“前几日听说,秋善公主和离了,过段时日便回京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瞧瞧她的庐山真面目。”
“她不在京城吗?”明俏纳闷地问了句。
“安乐侯的封地在冀州,所以秋善公主自然也嫁到了冀州。”
孟竹却是被他们和离的事给惊呆了,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少见了,更何况是一朝公主,不过也幸好她是一朝公主,不然,光是流言蜚语,便可以让她这辈子都轻易翻不了身。
薛雨凝一直陪着孟竹吃了晚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相府,要不是考虑到沈令安晚上会回来,她真想跟孟竹睡一晚。
相府的下人已经将她的马牵出了门口,薛雨凝跨上,一路往将军府骑去,突然,她勒住了马,看到王祺知和一众年轻公子正勾肩搭背地朝一个酒楼走去,薛雨凝撇了撇嘴,正欲离开,王祺知已经一眼看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笑问:“薛雨凝,要不要一起喝酒?”
“好啊。”薛雨凝想了想,正巧她有事想问他,便跳下马走了过去。
王祺知第一次见薛雨凝这么好说话,反倒不习惯了,下意识地看了薛雨凝两眼,“真跟我们喝?”
“还能有假不成?”薛雨凝翻了翻白眼,“走吧,本小姐喝完还要早点回府呢!”
“哟,我们王大公子今天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请到了薛大小姐,还好刚刚没下注。”一年轻公子笑道。
谁不知王祺知和薛雨凝是天生的冤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难得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其他人听了,都大笑。
薛雨凝挑了挑眉,“下什么注?”
“薛小姐你不知道,每次你和祺知对峙,我们都赌你赢,从未失手,说起来,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呢!”那年轻公子说完,众人都大笑起来。
王祺知恼了,“废什么话?还要不要喝酒了?”
“喝喝喝,当然喝。”
一群人进了酒楼,要了间雅间,没过一会儿,小二便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薛雨凝已然吃饱,只喝了点酒,便坐着不动了,只看着其他人喝,没过一会儿,就有人酩酊大醉了,正是杜源。
杜源也算是个痴情种,虽然被孟竹拒了婚事、而孟竹也嫁给了沈令安,他却仍对孟竹念念不忘,本来活泼上进的一个公子哥,现在却时常喝酒浇愁,一副为情所苦的模样。
此刻,他正抱着个酒坛子,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喃喃地唤了一声:“孟小姐……”
他这声一出,莫说是薛雨凝,其他人也都皱了眉,有人看向王祺知,道:“祺知,他若是再这样,我们不可再带他出来了,孟小姐如今是沈相的夫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我们都得遭殃!”
王祺知也是头疼,沈令安的手段大家都知道,要是被人知道杜源还在念着孟竹,确实会很麻烦。
薛雨凝想得更多的倒不是杜源,而是孟竹,若是杜源再这般不知轻重,自己遭殃也便算了,还会连累阿竹的名声。
当下她开口道:“把他的嘴赌上!”
薛雨凝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愣了愣,没有一个人动手。
“你们不来,我自己来!阿竹是我妹妹,我可不会允许有人在我面前不知轻重地败坏她的名声!”薛雨凝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正要塞进杜源的嘴里。
王祺知看着薛雨凝手里那方浅粉色的绣着荷花的精致手帕,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王祺知,你该不会想阻止我吧?”薛雨凝挑了挑眉。
王祺知沉默片刻,再次鬼使神差地递过去一方手帕,“用我的。”
众人:“……”你竟不是去阻止的?!
能够不用牺牲自己的手帕,薛雨凝自然求之不得,当下接过王祺知的手帕,毫不客气地塞进了杜源的嘴里。
杜源的呢喃声顿时便止住了。
薛雨凝满意了,重新坐下,见众人面色古怪,都停下来没再喝酒,不由道:“不想喝了?不想喝了都出去,本小姐有事要问王祺知。”
薛雨凝这话一说,让还想继续喝的人都愣是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想喝,于是一个个识趣地站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跟王祺知挤眉弄眼一番。
“把杜源也带走。”眼见人快走光了,杜源还在,薛雨凝忍不住喊了一声。
马上有人折回来将杜源一起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