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紫菀正在房内绣嫁妆,忽听小丫头来回话,说黛玉韩蕙等人到了,紫菀正觉在家闷得慌,闻言欢喜非常,忙命人请进来。

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莺声燕语,只见黛玉、韩蕙、湘霞、凤姐、宝钗并湘云三春姊妹等人都到了。见了紫菀,都齐笑道:“听说姐姐大喜了,特来道喜。”

紫菀闻言面上一红,忙让了进来,一面笑道:“我正说闷得慌,你们就来了,今儿怎的这般巧,竟凑到一处来了?”

凤姐不等众人答话,忙抢先道:“可不是,早就说要来看妹妹的,只是想着府上这两日定忙乱的很,妹妹也不得闲,便不敢打搅,直到今日才来。”

韩蕙也笑道:“也是凑巧,和湘霞姐姐约好了今儿一道来看看姐姐,谁知在门口便碰上了黛玉妹妹她们。”

紫菀闻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呢。”

一时淡菊几人端上茶来,紫菀又命摆了上好的茶果,众人一面吃茶,一面说笑,湘云最是闲不住的,极爱说笑,有她在的地方怎么都不会冷清。

况史氏极疼爱这个侄女,时常接了湘云来赵家小住,因此她在赵家极自在。不多时便听到她唧唧呱呱的议论起来,房中顿时热闹无比。

湘霞见状微微蹙了下眉,便对紫菀笑道:“我们今儿来了这一大帮人,只怕要吵得姐姐不得安宁了。

紫菀闻言,嗔了她一眼,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整日里闲在家里,正想着你们来同我说说话呢。”

韩蕙正拈了一枚榛子,闻言便笑道:“姐姐绣嫁妆都来不及了,哪里会闲?”

紫菀闻言不禁双颊晕红,看了她一眼,也笑道:“你也别笑话我,你可只比我小了半岁,什么时候听你的喜讯儿?”

家世品貌样样出众,早两年便有人家打听了,只是锦乡侯夫妻素来疼爱这个女儿,相看了好些人家,皆没有中意的,因此还未许人。

韩蕙原是打趣紫菀,谁想话头竟转道自己身上了。

众人闻言都哄笑不已,黛玉更是笑得不行,对着韩蕙伸手刮了刮脸颊羞她。

饶是韩蕙素来大方,此时也不禁又羞又臊,忙推了她一下,嗔道:“姐姐越发促狭了,竟拿这个打趣人,敢情姐姐自个儿订了亲,便也盼着我们也都立马定亲不成?如今还没出阁呢,就操心这些了,来日成亲生子了岂不更要累得慌了?”

此言一出,宝钗探春几人都红了脸,紫菀也是又气又笑,轻拍了韩蕙一下,笑骂道:“你这丫头,越发不像了,这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

韩蕙一时嘴快,话一出口方觉不妥,自悔失言,顿时涨红了脸,缩到紫菀身后不好意思出来。

众人皆摇头失笑,凤姐见状忙岔开了话头,说起脂粉钗环衣裳等事。

到了十一月初八这日,赵府大门口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赵虎向来颇受乾元帝倚重,如今位列三品,身后又有史家、贾家、林家等姻亲故旧。

陈珩更是不用说了,素来品级易升,爵位却极难得,而他不但升了品级,还被赐了爵位,更是得乾元帝亲自赐婚,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可见当今对他的看重。

因此除了和赵家交好的世交故旧之外,其他不常来往的人家竟也都到了。

史氏纵然心中不乐,但这是乾元帝亲自赐的婚,又有陈家在一旁盯着,她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再者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因此但凡文定所需之物皆预备妥当了,虽不如何出彩,倒也中规中矩。

这日一大早,淡菊等人早早便唤醒了紫菀,给她梳洗打扮。换了新衣,上了妆,戴了那套金镶宝珠的头面。

不多时,各家夫人诰命都已到了,

众人寒暄了一回,到了吉时,史氏便命人请了紫菀出来。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她穿着件银红织金缠枝牡丹的对襟袄儿,绯色绣如意云纹的银鼠皮裙,裙下露出两点大红绣花缎鞋,外头罩着大红金丝洋缎对襟褂子,头上梳着垂髫分肖髻,发间点缀着几颗粉色珍珠,髻上斜插了一支金镶宝珠的压鬓簪并两支挑心,右边鬓后戴了一朵绢制的精致宫花,面若芙蓉,肤如玉脂,亭亭玉立。

紫菀虽有些羞涩,但仍落落大方地给众人行礼,只是双颊生晕,越发显得娇艳绝伦。

众人皆是失神,半晌方回过神来,皆赞叹不已,冯将军夫人这一两年身上有些不好,便不大出门,先前只在一次宴席上远远见过紫菀一面,当时并未留心,今日方细看了一回,不禁拉着紫菀的手赞了半日,方对陈夫人笑道:“天下竟有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今儿我才算见着了,幸而你们下手快,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来求呢。”

陈夫人自然满意非常,忙笑道:“托圣上洪福,我们家才有这个气。”说罢忙命人送上文定之礼。

乃是金项圈一对、金镯子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戒指一对、虽是金子打的,却极精巧别致,不见丝毫俗气。另外还有衣裳并八匹软绸、八匹锦缎,花样新鲜别致,面料精美华贵,光彩夺目。

今日来的诰命夫人都是有些身份的,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绸缎皆是御赐之物,乃是上月江南织造府才出的新鲜花样的绸缎,只四样颜色花样,拢共才百十来匹,都是进上的,只几家达官显贵之家方得了一点子,没想到乾元帝竟赐了十几匹给陈家,实在是尊贵体面。

陈夫人又拿出一支赤金累丝镶红宝的凤头钗来,这凤钗打造的极精巧,所用宝石也是上等的鸽血红,色泽匀净,极为珍贵,只是虽然炸过,却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花样亦是旧时的样式。

陈夫人笑道:“这是当年老太太传给我的,今儿便给你了。”说罢便给紫菀仔细簪上了。

紫菀红着脸福身拜谢。

接着陈夫人又送上了陈珩的大红庚帖,史氏命人接了,亦回了礼。

至此,陈赵两家的亲事便是正式定下了,三书六礼已过了大半,只剩下纳征、请期和亲迎了。

如今已近年下,况紫菀只十五岁,倒不着急成亲,陈夫人虽然有些心急,但自来结亲都是如此,若不是极特殊情况,一般三媒六聘下来都要一两年的功夫。

况她也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太早生育对女子的身子和孩子都不好,只是陈珩已经十九了,也不好耽搁太久,因而母子两商议了一回,折中了一下,议定在一年后再择吉日下聘,赵虎不太懂这些,史氏是毫不在意,因此都无异议。

小定后,紫菀便不大出门,多数是在家中预备出阁时需要的一些东西,及枕套、荷包、帕子等针线。

黛玉见状,怕她无聊,便时常过来探望,陪她一处看书,说话解闷。

这日,紫菀正同黛玉在一处做针线,忽见淡菊带着几个婆子抬了个描金箱子进来,笑嘻嘻道:“姑娘,姑爷又送东西过来了。”

自从两人定了亲,陈珩便时常打发人送东西过来,有时是一部书,有时是一盆花儿,有时是些小玩意或小点心,横竖他们已是未婚夫妻,只要过了明路倒也无妨。

黛玉当即笑道:“姐夫可真真有心,前儿是点心,昨儿是字画,今日竟抬了个箱子来,想来又是送的好东西,淡菊,快打开我们看看。”

紫菀闻言,脸色一红,到底心中也有些好奇,便命人打开了箱子。却见里面是一个红绸包袱并两个匣子,一个镂雕百花的紫檀匣子,另一个小些的却是乌木螺钿的。

淡菊与绿云等人把东西摆放在榻上,在紫菀的示意下一一打开。

第一个包袱方一打开,众人便一阵惊呼,原来里面是一件火红色的狐裘,皮毛细腻柔滑,色泽明亮,犹如燃烧的火焰,耀眼至极。竟是极品红狐的皮毛缝制而成的,狐皮不算什么珍贵的物什,然而像这般红的如此纯粹夺目的红狐却是极为稀罕。

尤其这狐裘竟奢侈到里外两面都是狐皮缝合而成,没有掺杂任何布料,却看不到一丝线头,就仿佛是一整张狐皮制成的,这做工实在精巧,这般珍品可以说是千金难求,纵是大富大贵之家也寻不出一件来,众人自是惊叹不已。

黛玉眼珠一转,便笑道:“这红狐在咱们这儿可不常见到,向来只有关外那等严寒之地才有,况且这狐皮这般珍贵,想来是姐夫特地在北边猎的罢?”

淡菊雪雁等人闻言都嘻笑起来,互相挤眉弄眼。

紫菀不禁面色一红,嗔了黛玉一眼,笑道:“就你聪明。”

见了这件珍贵异常的狐裘,众人便猜到接下来两个匣子里的东西只怕更珍贵,但饶是她们已有预料,待打开后仍是大吃一惊。

原来那螺钿小匣中却是一匣子满满的宝石,皆是鸽血红、猫儿眼、祖母绿等珍宝,那紫檀木匣却分了三层小抽屉。

第一层放的是两对镯子,一对极品羊脂白玉镯,镯面雕着缠枝莲纹,雕工细腻,一花一叶虽细如牛毛,却皆清晰可见,玉色细腻温润,晶莹无暇,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另一对却是一对散发着朦胧光晕的红翡玉镯,整对镯子通透无瑕,玉色晶莹,托在手上,仿佛有火焰在掌中流动,明艳绝伦。

第二层却是一顶鎏金点翠的花冠,工艺精巧至极,微微一动,在日光照耀下便变幻一种颜色,真真是精美绝伦,可以想见戴在云鬓上会是如何美丽,足以让任何女子疯狂。

便是黛玉见惯了奇珍异宝,此时也被惊住了,更何况其他人,全都看的呆住了。

匣子里还有一封信,紫菀打开一看,原来这狐皮是他在北疆碰巧猎到的,那些宝石都是他在北疆打仗时得的,分了三份,一份给了陈夫人,一份给了陈玥,一份便给了紫菀打首饰。

那对玉镯和花冠却是他特意请一位老师傅为她做的,本想赶在她生辰前送给她的,偏那时还没做好,直到昨日才得。

紫菀看罢信件,方知陈珩竟这般用心,怔愣了一会,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暖意。

托着花冠细细看了半晌,方命淡菊把东西好生收起来。

黛玉最是了解紫菀,知她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定然极为感动,紫菀虽然看着沉稳持重,却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只要对方真诚相待,她也会真正把对方放进心里,一心一意对人好。

如今陈珩这般行事,可见对紫菀上心,将来过门后也定会善待紫菀,黛玉自然为她感到高兴。

这厢,陈珩方打发人给紫菀送了东西过去,才进院门,忽见陈夫人的大丫头丁香迎面而来,见了他忙福身,道:“二爷,太太找了您许久了,这会子正在上房等着您呢,快过去罢。”

陈珩心中疑惑,不知陈夫人有何事,只得去了正院。

待进了上房,却见陈夫人正坐在炕上看信。陈珩请了安,方道:“不知母亲唤儿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陈夫人闻言,把手中的信件放下,让众人都下去了,方道:“你也大了,身边早该有人服侍了,只是一时事多,便把这事给忘了,原先倒罢了,如今既然已经定亲了,也该知道人事了,身边还没个人伺候,像什么话。”

说罢,命人带了两个穿红着绿,柔媚娇俏的丫头上来,道:“这两个丫头是我特地为你挑的,容貌性情都不错,你今儿便带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