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知一见后土现身,就连忙往青衣身后藏。
浑身毛的小妖怪被用力的甩上高空,然后又在后土的怒视中哀嚎着摔下来。
“你们竟敢来这里!”后土的声音暴戾到地宫穹顶都为之碎裂,“快说,是谁叫你们来的?”
小妖怪们奄奄一息的在土石见挣扎了几下,而后一蹬腿,便一动也不动了。
青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断气了,她只知道自后土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她霎时觉得自己体内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了。
整个地宫就像是蒸笼一般,热的叫人透不过气来。青衣热汗淋漓的退后一步,企图靠在土壁上纳凉。
躲在青衣身后的迷知一下子被靠了个满怀,才上了药的伤口顿时又被撞裂了开来。但她第一反应却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吃惊的扶住青衣的肩膀问道:“你怎么烫成了这样?”
青衣循声回头,艳若桃花的脸上隐约透出几分迷茫。
她能闻见一种焦甜的香气正从眼前这个女妖身上传出来,但这般被烘熟的血豆腐完全勾不起她的食欲,最吸引她的东西还在另一边。
于是她本能的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黑三郎。
迷知眯着眼看了青衣半响,待看见青衣的眼睛渐渐失去清明之色后,她这才大骇道:“莫要败给你自己了!挺住啊!”
“你不觉得他闻起来很香吗?”魂不守舍的青衣喃喃说着,就踉跄着朝黑三郎扑去。
“怎么了?”黑三郎不避不闪地接住青衣,然后又蹙眉问紧随而至的迷知道,“怎么回事?”
“快按住她!”迷知想也不想的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来,然后神情焦急道,“我要将她的眼睛绑起来!”
黑三郎也已经发现青衣的不妥,闻言手下一紧,却是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背。
他将青衣死死的按在自己的怀里,尽管此刻的青衣浑身烧烫的如同炭火一般,但他却全然不为所惧。
迷知转到黑三郎的背后,正好看见青衣张大了嘴巴准备咬黑三郎的脖子。
“青衣,看这个是什么?”迷知摸出怀里染血的定心石缓慢的在青衣眼前晃了一圈,然后趁着青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定心石瞧的时候,她手腕一翻,却是极快的用撕下来的布条严严实实到蒙住了青衣的眼睛。
骤然陷入黑暗中的青衣不自觉松开了嘴,就那般呆呆的站在那里。
迷知复又将定心石取出来,她看一眼青衣,再看一眼定心石,末了又一脸坚决的将定心石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
“但愿对你有用!”她咬牙将定心石塞进了她的衣襟里,然后才对黑三郎道,“大人,我这便去了!”
“他们还没来!”黑三郎蹙眉道,“蛮牛,你同她一起去!”
“是!”蛮牛一边答应,一边拔出了背后的重剑,“在我们成功前,还请大人务必不要同客栈主人正面交锋!”
“我倒是想忍,但对方却不肯呢!”黑三郎侧目冷笑道,“也罢,虽然我已折损了三成灵气,但也不至于瞬息就落败。你们速去吧!”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青衣如疾风雷电般的自迷知和蛮牛之间越过去了。
蛮牛转身就走,但迷知却情不自禁的循着黑三郎所行的轨迹望去。
原本站在地宫中心的温玉不见了,偌大一个荒凉的废墟之中,她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形正一前一后的疾奔着。
飞速跳跃在碎石堆间的黑三郎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而被他小心保护在怀里的青衣则显得无比娇弱。一刚一柔,倒也算得般配。
“你还在看什么?”蛮牛回头看见迷知还立在原地不动,便急道,“快跟我走!”
眼波微荡的迷知坚持看了黑三郎最后一眼,这才一脸决绝的跟着蛮牛出发了。
黑三郎来回避闪,但后土却穷追不舍。他就如扼紧黑三郎的要害一般,一味试探着要夺他怀里的青衣。
习惯黑暗后,青衣的意识渐渐回转过来,但她心中所想的东西,却并非黑三郎所愿的那样。
她感到了一阵如火燎原般浩大的饥饿感,但很快,那股难以遏制的饥饿感就被另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压下了几分。更兼身后有一个气息相近,血脉想通的温玉,是以她并没有遵循自己的本能去撕咬离她最近的猎物。
她下意识的回头,以自己被遮蔽的眼睛虚望着温玉。
寄身在温玉体内的后土感知到了青衣那隐藏于眼罩和眼睑下的冷漠目光,她仿佛认出了他的身份,又仿佛没有认出来。每当他更进一步的逼近黑三郎时,她便会缓缓地抬起手朝他的方向探来,仿佛是在等待自己拉住她的手一般。
后土暗沉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那点子古怪就会被宿主体内奇妙又可怕的血脉完全掩盖住了。
难以言说的骨肉亲情之感驱使着他伸手去握那只近在咫尺的素手。
但黑三郎却不愿叫他碰到青衣。他面冷如霜的在半空中侧身一跃,硬是避开了后土的手。
后土险险擦过黑三郎落在了高耸的碎石堆上。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心思百转千回。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细想时又想不出缘由来。
当黑三郎停止逃窜,并霸道的将青衣禁锢在自己怀抱里的时候,一直不曾挣扎的青衣突然动了。
大量的囚妖索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哗哗作响的从黑三郎的臂弯间不断涌出来,它们几乎是贴着青衣和他的肌肤前赴后继的游走着,但还不等黑三郎有所抉择,它们便又像绞缠住猎物的巨蟒一般,将他狠狠的勒在里面。
同时被束缚的青衣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对着黑三郎等待着。
她在等黑三郎放手。
黑三郎虽然早有预料,但却完全没有想到过现在这个场景。
他能听见他们的骨头在不断收紧的囚妖索下发出微弱的咔擦声,虽然青衣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但从她不断挺直的脊背和伸直的郝颈,以及渐渐虚弱的呼吸声,他便马上明白她正在遭受痛苦。
他已经没办法继续坚持了,于是他低吼一声,手脚齐齐发力,霎时就震断了所有的囚妖索。
猛然被放开的青衣貌若无力的向后倒下,及时反应过来的黑三郎才要伸手接住她,便被突如其来的后土重重的踢中了胸膛。
猝不及防的黑三郎闷哼一声,一下子就被踢至了地宫的另一头。
重物落地时的震感令整个地宫都开始摇晃起来,后土一脸复杂的在青衣身边蹲下,犹豫再三后,还是伸手解开了蒙在她眼上的布条。
他不明白那个女妖为什么要蒙住青衣的眼睛,在他看来,青衣的气息已经起了变化,不管有没有这层遮眼的破布,她都已经突破了体内的禁制,并展示出了一个季厘国人该有的所有特质。
她闻起来既诱人又可怕,囚妖索如同护身的法宝一般,至始至终不曾离开她的四肢。当他用手触摸到她的眼睛时,那些骚动不安的囚妖索便一蜂拥的朝他扑了过来。
他本能的缩手退后,原本碎裂一地的石块眨眼间便凝聚成了几堵厚实的石墙,并将他严严实实的护在了中间。
囚妖索虚晃一招,转眼间就又沉了下去,但躲在石墙后面的后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攻击。
只不过是一击,所有的石墙便在瞬间化为了齑粉。
来不及反应的后土眼睁睁看着一条火红的蛇尾劈开疾风狠狠的贯向他的门面。
“烛龙?!”后土身上的微光骤然大盛,整个地宫也跟着剧烈动荡起来。
狂风席卷着巨大的石块呼啸着朝穹顶冲去,火光电掣的刹那,静静躺在地上的青衣突然睁开了眼睛。
蛮牛用重剑打通被土石虚掩的地道,随即屈身钻了进去。迷知紧随其后。
狭小的地洞里显得有些逼仄,地宫里的动静一旦进了地道,便扭曲成沉闷又怪异的咆哮声。
迷知爬了几步,只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停下来,又伸手探入怀里摸了一把。半干的血凝成了发粘的血块,她只需用手指轻轻一捻,血块便立马碎成了更为小的碎块。
她头晕目眩的抬起手将染血的手指凑近了自己的鼻尖,当混合了药香的血气满溢她的胸怀之时,她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骤然变了模样。
爬在前头的蛮牛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低呼,就慌忙退回到迷知身边。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了?”蛮牛暗暗叫糟,话还未问完,她便已经主动伸手去拉迷知的胳膊催道,“抓紧我,这里道路狭窄,我没办法背你,只能让你再坚持一下了!”
半昏迷状态的迷知颤巍巍的收紧了手指,但她并非是要借蛮牛的力气前行,她只是想凑近蛮牛的耳朵说几句话而已。
“……胡嵇……回……来……了……后——后土认出了大人——”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发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吃力,“他们已经在斗法了——快!快叫外头的所有人都离开——快!”
“什么?”蛮牛大惊失色道,“叫他们进来都嫌不够,怎么还要我驱赶他们离开?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大人势单力薄——”
“地宫要塌了——”迷知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然后胡乱摆手道,“有变数——时间不多了——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蛮牛觉察到危机,只得放弃迷知,并使劲浑身解数,硬是赶在那拖走迷知的东西再度袭来前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