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傅和东桥磨刀霍霍的将异兽开膛破肚,而青衣则守着滚水出神。

浴火在她袖子里不停地爬来爬去,若非她捏紧了袖口,只怕小家伙这会儿已经爬进柴火里去了。

“啾啾啾!”喜爱高温的浴火发出渴望的叫声,引得边上的东桥和高师傅不时的转头。

“怎么这么热?”觉出不对的高师傅抬手抹了把汗,但瞧着青衣滴汗未出的模样,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是有点热。”少有抱怨的东桥也忍不住停下手擦汗,他的衣衫已经透湿了,倘若他用力拧上一把,就必定挤出一堆汗水来。

“不对,肯定是有哪里不对!”高师傅越想越不对劲,忙撂下手里的尖刀,又巴巴的开了厨房的后门透气。

谁知一开后门,便又一阵炎气逼人的热风涌进了厨房。

“我格老子的!这是怎么回事?”高师傅险些被烤熟,迅速又将门关上了。只是这门一关,厨房的地面竟猛然窜出火来。

正出神的青衣被惊得慌了一下,待到抬头一看,她这才发现高师傅和东桥皆都是一副大汗淋漓的狼狈模样。

“快灭火!”东桥一面舀水泼地,一面冲着青衣叫道,“小娘子快离开灶膛!”

青衣下意识捂紧了袖子,随即又像是冷静下来了一般用水瓢就近舀了滚水泼进了灶膛里。

熊熊燃烧的灶火呲得一声熄灭了,只余一股白烟挥散不去。

被肢解到一半的异兽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半凝固的血块已经开始焦糊,倘若他们手脚再慢些,只怕这些生肉都可以直接烤熟了。

“黑三郎搞什么鬼?”热坏的高师傅不满的叫骂起来,“没事放什么火啊!”

“你怎么知道是三郎弄出来的?”青衣见高师傅怪罪黑三郎,便蹙眉道,“三郎自昨夜起就没回来过,再者,我和浴火都在这里,他断不会置我们于危难中的!”

“你有宝贝白玉簪,你的小崽子又和他爹一样是个属火的,这点子火怎么可能伤了你们!”高师傅愤愤不平道,“倒是老子和东桥小哥怕火的紧!兴许他想着左右你们无事,就随便引火烧上那么一烧呢?东桥小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东桥并未帮腔,只抖了抖紧贴在身上的衣衫,转身就走:“我去瞧瞧阿郎有没有事情。”

青衣丢开水瓢,忙跟了上去。

熟料他们一出厨房,就发现大堂里一派安然。为数不多的客人们甚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反倒是他们焦急的脚步声更显突兀。

群客循声望来,而雷腾更是下意识起身朝青衣走了过去。

青衣和东桥都有些意外的站在原地。

“厨房烧着了?”胡嵇抽了抽鼻子,待闻见一股子焦糊味儿从厨房里飘出来,便不由奇道,“这是全烧了?”

“地上起火了。”青衣略显无措的反手指了指厨房,半响又狐疑道,“你们在外头没有感觉?”

胡嵇登时严肃起来,连忙起身去了厨房。

高师傅还在里头骂骂咧咧的收拾,待见了胡嵇,少不得又是一通抱怨。

胡嵇轻点足尖,只绕着墙转了一圈,又到处摸看了一下,最后什么话也没说的出去了。

青衣见胡嵇只顾低头擦手,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胡嵇你看出什么了?”

“反正也没烧起来,你也就无需多问了。”胡嵇一反往常的冷漠道,“眼看朔月将至,我若是你,这几日便会乖乖的待在房里,也免得叫那些有心之士有机可乘。”

说着他抬眼瞥了青衣一眼,总是魅意横生的狐狸眼里竟有了寒意。

青衣从未见过胡嵇如此看自己,哪怕是在他被黑三郎重伤之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震惊的青衣下意识退后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了。

“青衣——”来不及慰问的雷腾刚想追上去,就被横空而现的东桥挡住了去路。

“小娘子自有阿郎关照,还请郎君止步。”尽忠职守的东桥甚是礼貌的低头道,“如果郎君实在不放心,可以让秀秀传话。”

雷腾木着一张凌厉的脸,半响才低声道:“好,我等着。”

不安的秀秀抱着蜜饯罐子左看右看,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东桥上楼了。

因怕打扰温玉休息,是以青衣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惴惴不安的在房里来回的转悠,直到肚子饿的浴火抱着她的胳膊发出可怜的叫声,她这才心神不定的停下来喂浴火吃东西。

浴火甩着尾巴啃起了灵草。被温玉强压着喂了几天混了蛋壳粉末的苦药之后,他的个子已经足足拔高了一寸,连带着尾巴也粗了点。

这个子一长,他的胃口也跟着大了起来。这会儿黑三郎不在,他便有些吃不饱了。等啃完了手头的灵草之后,他便又变着法儿的缠着青衣讨食吃。

忧心不已的青衣被逗得有些开怀,她来回的抚摸着浴火的脊背和尾巴,独独没有再给吃的。

“你吃的太多了。”青衣笑道,“那么多的好东西,不知不觉就被你嚼尽了。再要就等你爹爹回来给你弄。”

浴火不乐意挨饿,便开始发出极为可怜的啾啾声来。

青衣听着很是心疼,只能商量般的开口道:“那我们去找你舅舅?他那里可多好东西——”

“啾啾啾!”一听青衣提及温玉,小家伙慌忙抱紧了青衣的手腕摇头不止,那皱成一团的小脸一看就是不乐意。

青衣被逗得又是一阵笑,待要哄他几句,就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谁?”青衣低声问了一句,但却久久不见人进门。她想也不想的将浴火塞回到自己的袖子里,又起身将门大开了。

房门外空无一人,再往远处瞧,就只有一个东桥正频频回头看楼梯。

“刚才走过去的是谁?”青衣为求安心,便叫住东桥问道,“开了我的房门又没进来。”

“是秀秀。”东桥一边回答,一边又伸手示意道,“看样子黑郎君有事耽搁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还请小娘子去阿郎房里等他回来吧。”

巴巴等在楼下的雷腾听得楼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连忙抬头去看。

一脸难过的秀秀连走路都拖着脚,一看就是有事。

“她受伤了?”雷腾第一个反应便是青衣受伤了,虽然千百遍告诫自己要收心,但急起来的时候仍免不了激动。

耷拉着脑袋的秀秀偏头认真回忆了一番,末了又噘嘴道:“没有,青衣姐姐跟小娃娃玩得可开心了,一点都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说完她就不停的用脚尖来回的蹭地,仿佛正在生闷气。

听闻青衣无事的雷腾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见秀秀气呼呼的模样,便不由得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她没事不是很好吗?”

秀秀瘪了瘪嘴,但脚下却安生了。

雷腾静等了片刻,也不见秀秀回答,只好俯身凑近了秀秀,再次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秀秀抬起泪汪汪的杏眼看了眼雷腾,然后才用带了哭腔的声音小声道:“青衣姐姐有小娃娃了,所以不喜欢秀秀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旦说出来了,她便觉得无限伤心起来,一时忍不住,便哭了出来。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客人们登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特别是跟秀秀有过一面之缘的费老一行人,那看雷腾的眼神,简直是充满了谴责。

从没经历过这般情状的雷腾霎时脊背一冷,连带着脸也僵了。他救助般的抬眼看胡嵇,但胡嵇早已背过身去了。偏生秀秀边哭边揪着他的袖子不放,倒叫他逃也无门。

无计可施的雷腾只能调动僵硬的面皮,竭尽全力露出个微笑哄秀秀:“不会的,她不会那样的——”

“可是自从有了小娃娃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秀秀玩儿了。”秀秀抽抽搭搭的继续哭道,“刚才我还看见她对着小娃娃笑得可开心了。”

雷腾心抽了一下,好半天才勉强出声道:“她的孩子……还小呢,她自然是要多费点心。但是我相信她一定还是喜欢你的……”

这话简直是自己的心声,一旦出口,原本就不稳的心登时又动荡起来。

“真的?”秀秀的哭声顿止,再抬头又是一副高兴的模样,“真的?”

雷腾面皮微抖了几下,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的木着脸点了点头。

秀秀被雷腾那一闪而过的怪异表情弄的很是惊奇,便忍不住伸手扯住雷腾的腮帮子笑道:“龙龙你的脸看起来好奇怪!”

见秀秀不再哭了,雷腾僵直的脊背这才有些松懈下来。为免秀秀再次哭出来,他只能一动不动的俯身蹲在原地,好让秀秀随意拉扯自己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