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的,我可以的。”
易舒兰不悦的转过身:“你又来了,真不知道你倔什么倔?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偏偏要坚持着去上学,还值什么日?明天我打电话去跟你们班主任老师说!真是的,你……”
她话没说完,便见一旁的叶群上来和稀泥的说道:“哎哎,吃饭啦吃饭了,有话吃完饭再说。”说着,使劲冲着易舒兰打着眼色。
易舒兰张了张口,哼哼了一声,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李婉儿在晚饭的时候,随便吃了一小碗饭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往常不一样,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打开作业本开始做作业,而是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发呆。
李婉儿知道,自己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剧烈奔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剧烈活动,自从她意识到这一点起,她就慢慢的发现自己跟周围的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别人能够在操场上欢快的打闹玩乐,她不行,别人能够打球奔跑,她不行,别人能够在碧波中畅游,她不行,别人能够纵情大笑大哭,她不行……
在李婉儿的印象中,自己总是慢吞吞的,温吞水的,虽然给别人一种文文静静的感觉,但是她内心深处极为渴望羡慕那些活力四射的同龄人们,她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够像他们一样,用尽全力去奔跑,用尽全力去活着,而不像现在这样整天靠着药来吊着自己的性命。
李婉儿更明白,今天她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吃药,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方奕佳知道自己是一个先天性就有疾病的人,她不希望别人来同情自己,她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骗着他们一会会,她也希望自己能够被当成是一个普通人来活着。
她更不希望在李钟勋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先天性有疾病的人而嫌弃远离自己。
由于她有这个疾病,小时候一些得知这个消息的家长都纷纷劝自己的孩子远离李婉儿,因为他们怕某一天李婉儿心脏病发,自己的孩子会受到牵连,也怕这种根本不会传染的疾病传染给自己的孩子。
人总是这样,趋利避害。
对于李钟勋,李婉儿一直有在默默的注视着他,她知道李钟勋一直暗恋着自己,但她其实并没有对李钟勋有着过多的感情,只是心中万分的羡慕这个男生无时无刻不拥有着旁人不及的活力,拥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强大无比的叛逆精神。
他像吴承恩笔下的齐天大圣,调皮、活泼、狂野、叛逆,目无长辈,胆大包天,无视一切权威。
在内心深处,李婉儿知道自己隐隐渴望着成为李钟勋那样的人,她也想像他那样活着,因为她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行,因为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李婉儿呆呆的看着自己桌前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正是她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参加全校五百米跑时得了第一名撞线的瞬间抓拍。
那时候的她青丝飞舞,秀发飘扬,满脸都是汗珠,但是目光中满是洋溢不住的高兴与骄傲。
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运动场上,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比赛,她事后回到家出现了呼吸急促、面色苍白,继而昏厥的症状,她被发现有先天性的心脏隐疾。
从此以后,李婉儿再也没有跑过步,有过任何激烈的运动,甚至她的情绪都不曾有过剧烈的起伏,她被迫成为了大人们眼中一个早熟乖巧的孩子,她被迫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个文静娴淑的淑女。
直到今天,她先是跟着李钟勋一阵东奔西走的闹腾,继而又被三个混混追得狼奔鼠突,虽然自己差点儿因为来不及吃药而送了性命,这一切在李钟勋、姚立冬、方奕佳看来,不过是有惊无险而已,但是对于李婉儿却是险到了毫厘,让她至今依旧在回味着这其中的余韵。
对于方奕佳来说,这是再糟糕不过的经历和感受了,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让她心中激荡震撼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这个病,很有可能随时都会要自己的命,但是……她不怕死,她更怕其他的东西,譬如……
李婉儿缓缓的倒在了桌子上,她偏着脑袋,看着自己以前的照片,近乎梦呓一般呢喃道:“李钟勋同学,如果你知道了我有这个病……你也会像以前那些人那样,躲着我吗?你,你会怎么样呢?”
有独无偶的是,李婉儿低声呢喃着一个坏小子的名字,在东吴市另外一个角落,方奕佳正在桌前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面咬牙切齿,手中捏着圆珠笔,不停的戳着一张纸上的同一个名字。
“李钟勋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大混蛋!都怪你,我晚上一丁点儿作业都做不进,做不了!你混蛋,你可恶!!”
方奕佳回到家中发现自己打开作业后,平日里驾轻就熟的各种题目,自己居然一丁点儿而已不知道做了,她脑海里面满是自己满大街拖着黄瓜卖,然后李钟勋拖着黄瓜在宿舍门口卖,自己被李钟勋搂着骑车,又被他搂着坐车的情形。
方奕佳心里面乱糟糟的,她心慌意乱,惊恐焦虑的驱赶着脑海中的这一切,像是一个土著人神经质的驱赶着外来者。
可很快,方奕佳发现,自己都快戳烂了这个名字,自己脑海中的一切不仅没有任何的淡化,反而越发的清晰了,它们是那样的鲜活,是那样的跳跃,仿佛是一条承载倒映着一幅幅画面的河流在她眼前徜徉流淌。
方奕佳怒气冲冲的瞪着眼前的这个名字,咬牙切齿的说道:“李钟勋,你等着瞧!我不会就这样被你打败的!明天看我收拾你!!”她这样信誓旦旦的发着誓,手中的笔往下挥落,戳着纸面的动作,越来越快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邹静秋早早的便去上班,李钟勋装模作样的爬起来准备去上早自习,像这样起个早床,这实在是有些罕见,邹静秋还以为李钟勋开始听话懂事了,知道早早的要去上课,心中着实欢喜了一阵。
却没料到李钟勋刚出家门,便扭头对姚立冬说道:“喂,姚立冬……”
姚立冬正啃着一个肉包子,嘴巴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她抹了抹嘴巴,问道:“什么?”
李钟勋也没心思取笑她,说道:“我不想上学了。”
姚立冬一愣,随口说道:“你不想上学了?那你想干嘛?”
李钟勋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上学有点耽误事。”
姚立冬奇道:“怎么耽误事情了?”
李钟勋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脸上却显露出许多沧桑无奈,他说道:“我这人天生就不是上学的料,让我坐在课堂里面,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总想惹出点事情来才觉得浑身舒坦。而且现在学费可贵,老妈都快负担不起了,我要是能出去帮她帮衬一点,家里面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一些。”
姚立冬眨巴了下眼睛,反问道:“可是,你出去以后,你靠什么赚钱?”
李钟勋嘴巴一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姚立冬说道:“你总不能每天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吧?你平日里偶尔对那些坏家伙们用一用,倒也无可厚非,算是惩恶扬善,可如果你靠这个讨生活,那可就真是下三滥的勾当了。”
李钟勋一脸悻悻,他挠了挠头发,苦恼的说道:“所以我也在犯愁,不知道做什么才好。”说着,他试探性的问道:“你说,如果我借用乾坤如意镜的力量,替人消灾解难,然后拿人报酬怎么样?”
姚立冬顿时眼珠瞪得溜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现在弱得可怕,我也全身法力全无,要是经常在外面抛头露面,还干这样高调的事情,肯定会被有心人发现一些端倪的,万一再来一个修行人,不用多厉害,像之前那样的,只要他有法宝,他们两个都是必死无疑的!你别以为凡尘中修行人少就可以大着胆子捞偏门,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撞上了,我们又没发现对方,被人一个偷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钟勋大失所望,他叹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起来:“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要是在古时候,我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已经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姚立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你也敢自称书生?哎哟,别逗我笑了,就你这样子,还书生呢,要我看,就是一个大流氓!放在古代也就是个青皮混混!”
李钟勋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喂,我好歹上了快十年学的好不好,不是书生是什么?”
姚立冬打了个哈哈,反问道:“那我问你,什么是,‘欲采玄珠日月奔,先须火发制灵根。朝元万过金精结,此是登真第一门’什么又是‘玄珠得了永无争,不出丹元结宝成。因转淘澄输似月,寻常清净颗中明’。你把这几句解释给我听听?”
李钟勋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吃吃的说不出话来,他连姚立冬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楚,更不用说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他期期艾艾的问道:“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姚立冬朝他扮了一个鬼脸:“再说十遍你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你说你书要是不读好,到时候你底子打扎实了,该修行变强的时候,连书面意思都看不懂,你咋办?”
李钟勋悻悻道:“文言文是很难学的嘛……谁知道你哪里瞎编的话。”
姚立冬正色道:“这可是唐玄宗时期张果老所做的《玄珠歌》,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李钟勋一愣:“张果老?八仙?这八仙做的诗歌,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他做的都是个问号呢!”
姚立冬叹道:“刚说你读书少,你就自己露怯,你可听好了!张果老可是确有其人,有史书记载的,《全唐诗》第二十四卷中便记载了张果老的《题登真洞》诗一首,诗曰:修成金骨炼归真,洞琐遗踪不计春。野草漫随青岭秀,闲花长对白云新。风摇翠条敲寒玉,水激丹砂走素鳞。自是神仙多变异,肯教踪迹掩经尘。”
姚立冬摇头晃脑的说着,李钟勋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头大如斗,他瞪着姚立冬好一会儿,忽然毅然决然的一转身,飞快离去。
姚立冬一愣,奇道:“喂,你去哪里啊?我跟你说话呢!”
李钟勋回过头,一脸正色的说道:“我去上学!你比老师可怕多了!我忽然觉得上学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姚立冬大怒:“喂,我好心劝你,你居然……”说着,她快步冲了上去,追着李钟勋便打:“你居然好心当作驴肝肺!混蛋,我打死你,我咬死你!”
李钟勋和她打闹着,嘻嘻哈哈,不觉得生活中的沉重便慢慢的消散,他毕竟少年心性,心中藏不住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打闹着来到学校,姚立冬照例在学校外面等着李钟勋,她这一次却是学乖了,躲在旁边科技楼的楼顶楼梯间中,一边静静的打坐养气,一边等着李钟勋下课。
这几天她也发现,学校实在是凡世间的人间净土,这里相对安静安全,只要他们保持低调,不露出修行人的马脚,倒也不用怕有什么恐怖的敌人找上门来。
李钟勋被姚立冬一顿排头打击,老老实实的便背着书包来到学校教师之中,老老实实的没有调皮捣蛋的上完了早自习可前面两节课。
他的老实模样让教课的老师们和周围的同学们很是诧异,像是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李钟勋。
坐在李钟勋左手边的方奕佳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钟勋,她知道李钟勋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上课,因此早就做好了只要等李钟勋调皮捣蛋起来,她就立刻先发制人,将他告到老师那里去,将李钟勋从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赶走。(未完待续。)